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分卷阅读49

      他几乎从不对佩特拉说重话,因为佩特拉不需要他来管,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佩特拉被他吼得一愣,然后垂下眼帘,真的拿起药和绷带,开始单手给自己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她右手断了,打开药瓶都很费劲,维奥列特用眼角余光发现了这件事,随手接过来替她拔出盖子,又扭头去看德温多拉,柔声道:“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不是有意的。”

    他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德温多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她只是受到冲击无法接受,手上的长矛没拿稳,这才把佩特拉的脖子划伤。

    她没有想要因为那句话直接杀死佩特拉。他知道。

    德温多拉蓦地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异常恼怒。

    “一定有很多人觉得你很讨厌。”她黑着脸说。

    “也许吧。”诗人耸耸肩,并不否认她这句话,“但也有很多人喜欢我。”

    他袍子下摆脏了一片,手脚还有处理得很粗糙的伤口,明明是很狼狈的,但他有毫无威胁但赏心悦目的外表和让人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的温和嗓音,这让他说这话时的模样看起来不仅并不讨厌,而且仿佛生来就是这么讨人喜欢,连德温多拉也没有再反驳。

    维奥列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打断了她失控的情绪,又笑了笑,补充道:“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我没办法带着佩特拉逃跑,也没办法给你们造成任何威胁,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再把刚才说给我听的那番话说一遍吗?”德温多拉看他一眼,“我以为我们已经‘聊’得够多了,诗人。”

    “我们当然还可以聊些别的。”维奥列特朝她点点头,仿佛很高兴她提起这件事,随后他慢悠悠地开口,语出惊人,“比如……让你们放过佩特拉的办法?”

    第34章 狼牙和雨夜·九

    “你该不会失忆了吧?”德温多拉看了他一眼,怒极反笑道,“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地说过我们的来意,还是说,你以为自己刚才已经说服我了?”

    “当然不是,但我正准备说服你。”

    维奥列特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边朝自己身后的佩特拉伸出一只手:“把项链解下来。”

    佩特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于是放下药瓶,用左手从自己的领口里拽出一根绳子。

    那只是根普通的皮绳,但上面挂着一颗狼牙,表面在长年累月的贴身佩戴中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白里透出温和的淡黄色,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维奥列特从她手里接过狼牙项链,然后在德温多拉既惊讶又疑惑的眼神里把项链又递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德温多拉皱着眉问。

    “把女祭司的象征还给你们。”她不伸手来接,诗人就一直举着那只手,狼牙项链安静地呆在他的手心里,外表不太精巧,甚至称得上粗糙,但在场的所有桑丘人都知道它的价值——

    这是桑丘族女祭司的身份象征,原本属于守护特里兰斯山的岩石之神,是他杀死白狼蒙特的战利品和力量象征,现在由他的代言人,桑丘族的女祭司代代相传。狼牙意义非凡,即使狼牙中蕴含的神力已经消失,它也还是桑丘族的圣物。

    “你们为追杀‘不忠于岩石之神的女祭司’而来,但如果‘女祭司’不复存在,你们杀佩特拉的前提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维奥列特说。

    他心里明白自己这番话是有破绽的,但他也知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德温多拉缺的只是一个理由。

    让她放过佩特拉的理由。

    她说谎了,其实她在荒野上已经被维奥列特说动,所谓“佩特拉的父亲是凯瑟琳的信徒”的说法确实没有事实依据,只要她愿意从那个误区里走出来,佩特拉就不用必须死了。但她长久以来一直用这件事麻痹自己,即使维奥列特的话让她有所动摇,要让她的脑子彻底转过弯来也并不容易。

    所以他愿意给她一个也许不那么完美,但已经足够说服她和大多数人的理由。

    “如果不再是‘佩特拉’,甚至不再是桑丘人,她就自由了,不是吗?”

    德温多拉没有说话,她站得笔直,像一尊刀工凌厉的持矛女武神雕像,眼里的情绪在地堡里斑驳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维奥列特却一点也不害怕,微笑着和她对视,狼牙项链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等待它的新主人做决定。

    谁也没有出声,女战士们像一群表情统一的雕像,站成一圈把他们围在圈内,沉默地等待德温多拉的决策。她们从不多话,曾经的女祭司佩特拉对她们来说仿佛只是个陌生人,在这件事上,对德温多拉的绝对服从已经说明了她们的态度。

    最后,在即将入夜的冷风中,终于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完毕的佩特拉打破了这片沉默。

    她没去管自己断掉的右臂,单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先向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把维奥列特护在自己身后,然后对德温多拉说:“收下吧,你应该得到它。”

    德温多拉猛地抬眼看她,却只在她眼里看到了疲惫和善意。

    这态度显然和她们目前的状态不符,身为更强势的一方,弱者表现出的善意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是在可怜我吗?”她不可置信地问。

    “当然不,”佩特拉挑了挑眉,示意她看自己的手臂,“看看我现在的模样,比你惨多了,我哪里来的立场可怜你?”

    她看起来确实糟糕透了,又是断臂又是浑身血污,和同样狼狈的诗人站在一起简直像两个乞丐,但本应占据绝对优势的德温多拉站在她面前,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挫败。

    看啊,德温多拉忍不住想,即使已经被逼到这种程度,佩特拉还是那个佩特拉,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个即使每个月只离开神庙一次,弓术也学得比她好的佩特拉,那个曾经被当作桑丘最出色的女祭司的佩特拉,即使断了一根手臂,被昔日的同伴包围在昏暗肮脏的地堡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力量,她始终还是那个佩特拉。

    有些人是不会变的,因为她生来就是那样,灵魂里已经刻上了难以抹灭的坚定,哪怕已经把长矛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没有人能打倒她。

    她和别人不一样。德温多拉想。

    见她没有反应,佩特拉从维奥列特手里接过狼牙项链,上前两步,在德温多拉回过神后夹杂着震惊和防备的眼神里抬起手臂,单手把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德温多拉,”她用桑丘的语言说,“谢谢你。”

    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对方推开,德温多拉却像突然没了力气,甚至连脖子上那根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项链对她来说都变得沉重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