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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少女从窗外轻巧地翻进来,单膝跪地:“属下查了几日,总算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十日前,曾有一辆马车十分隐蔽地从盟总驶出,连夜去了北邙山上的英灵冢,属下昨夜潜了进去,在一间佛堂里,看到一个被长长铁链拴住手脚的老和尚。”

    “老和尚?”乐无忧诧异。

    “若他也算和尚,那佛祖能硬生生把大雷音寺给气炸了。”乐其姝醉醺醺地冷哼了一声。

    少女轻笑:“不错,属下悄悄看了他半夜,觉得这人大概是个疯子,一会儿坐在佛前打坐,一会儿抓着铁链跟疯了一样地又敲又打。”

    钟意道:“是安广厦?”

    九苞吃了一惊:“他不是死了么……小废物来了一招偷梁换柱?嘿,没想到他倒是真敢?”

    乐无忧嗤道:“安济可真是走了一步臭棋,那老杂毛岂是轻易认输之人?他这到底是去守墓的,还是去扰乱先人安眠的,也真不怕半夜列祖列宗们去找他。”

    金缕雪对那少女道:“想必短时间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这年关上下的,也懒得跟他计较,你先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尽快来报。”

    “是。”少女点头,往窗外一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金缕雪猜得不错,安广厦是翻不出花样了,被封住武功,再以铁链拴住手脚,他便如圈养的猪狗一般苟延残喘,猪狗不会不满,他却已经生不如死。

    这一年的洛阳,冬季格外的漫长,他被困在满目死寂的英灵冢中,整日数着时辰,一日巴过一日,却还是不知今夕何夕了,只看见,积雪渐渐地化了,露出荒芜的邙山,后来荒芜也渐渐地褪去,一抹绿意悄然爬上枝头。

    一阵闷雷般的车轴声从山下传来,他黯然双眸忽地蹿上狂热的光芒,如若癫狂一般,往佛堂外冲去,然而铁链却有限度,急冲的身形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他突然大笑起来,看着自己虚浮无力的双掌,惨笑了半晌,一把捂住了眼睛。

    一双墨蓝色绣鞋出现在眼前,他怔了怔,忽然深吸一口气,抬头往上看去,入眼是一个披着墨蓝色云锦披风的妇人,腰间挂着一柄镶金缀玉的华丽长剑,正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自己。

    安广厦苦笑着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从喉间传出:“是你?”

    妇人淡淡道:“我来救你。”

    安广厦倏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怎么,不相信?”妇人倨傲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燕好不多,我却不能不报了多年来,你天大的恩情。”

    “我还不了解你?”安广厦狠狠咬住牙关,哑声,“常相忆,若不是有你在背后唆使,济儿怎么有胆给我下毒?”

    ☆、第九一章

    常相忆双目悲悯地看着他:“不瞒你说,济儿给你下毒不但是我唆使,连他下在你杯中的化功散都是我配的。”

    “你!”安广厦骤然暴起,挥掌击向她的面门。

    常相忆一动未动。

    只听一阵叮当脆响,击到面前的手掌猛地被铁链拽住,再也前进不得,安广厦满脸悲愤凄怆,低吼:“常相忆,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

    “可是我却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儿坐上盟主宝座,”常相忆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摩挲着手指上一只黑珍珠戒指,“不过,如今看到你这般落魄,却也忍不住动了些怜悯之心。”

    “化功散既是你配的,把解药给我!”

    常相忆从袖中摸出一个玉瓶,托在掌心,淡淡道:“即便恢复武功又能怎样,如今的天下盟主已经是济儿了,伪君子安广厦早已伏法,即便你回到洛阳,也不外乎被囚杀或是被当做疯子两个下场而已。”

    安广厦双眼癫狂地瞪着她掌心玉瓶,眼眶几乎崩裂,徒劳地往前一蹿,却又一次被铁链狠狠拽了回去,怒道:“你们母子会下地狱的!”

    “那也是你先下!”常相忆猛地甩袖,利落地抽了他一巴掌,她掌心带毒,安广厦的侧脸即可便肿了起来,泛着可怖的黑斑。

    “且不说你屠灭河洛山庄、嫁祸弃风谷、构陷风满楼,”常相忆目光如淬了毒的刀,阴涔涔地在他脸上逡巡,“二十五年前,不归山上发生的大火,你敢说跟你无关吗?”

    安广厦仿佛想起什么惨痛的回忆,踉跄一步,目光恍惚地在地上游走,喃喃道:“我没想杀她……我明明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可她为什么去而复返?她看到那个狂徒力竭而死的时候已经疯了,她要杀我,还要杀常风俊……我们不得不杀了她。”

    “果然是你害死了长姐。”常相忆轻声说。

    安广厦抬起头:“你要为她报仇么?”

    常相忆摇了摇头:“我本该恨你入骨,可你却是济儿的生父……”

    “一日夫妻百日恩,”安广厦眸光微闪,放缓了声音,“夫人,这些年我尊你敬你,从未让任何女子动摇过你当家主母的地位,也只有你生下了我的孩儿,我对你如何,对济儿如何,你应当知晓的。”

    “我知晓,”常相忆闭了闭眼,淡淡道,“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终是不能看你被囚禁在此,了此残生的。”

    说完她衣袖一动,一道璀璨剑光从墨蓝色大氅中射出,剑锋一闪,势如霹雳,果决地斩向铁链。

    只听一声刺耳巨响,刹那间火花飞溅。

    安广厦觉得四肢束缚一松,铁链碎成数截断落在了地上,他不敢相信地怔了怔,忽地跳起来,原地转了两圈,脸上肌肉颤抖,片刻之后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常相忆收剑回鞘,微微一笑:“是的,你自由了。”

    安广厦的狂笑戛然而止,猛地回头看向她:“想不到,你居然甘愿来救我。”

    “呵呵,”常相忆摇着头苦笑一声,苦涩道,“安广厦,你对枕边人都要百般猜忌吗?”

    “你……”安广厦狐疑地张了张嘴。

    常相忆叹息一声:“这些年,说没有怨恨那也是谎言,我从一开始便知晓你对长姐念念不忘,你娶进一房又一房姬妾,她们或是眼睛像长姐,或是性格像长姐……每个人身上都有长姐的影子。”

    “庸脂俗粉而已,怎比得上相思的绝世风华,”安广厦声音放缓下来,“虽然你们姐妹并不相像,然而你捣药时的样子,却像极了她。”

    “是吗?”常相忆低头,唇角微不可见地上翘,勾出一个阴冷至极的笑容,她重新抬起头,将掌中玉瓶丢了过去,淡淡道,“离了这英灵冢,你下一步有何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