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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生一世

      浮玉山上练峰就这般平静了半月有余,此时卫天正在阳光下,两只手紧握着那小斧子的斧柄,他两脚顶在木桩上,脖子青筋都现了,只见他从木桩上,将斧子一点点提起,与其说是‘提’不如说是‘拔’,等拔到他腰间之时,像是力竭,松手、斧子又大头朝下,落了下去,钉在原位。

    卫天用衣襟抹了抹汗,又摆出之前的姿势,奋力向上使着劲。

    到了夜晚,等众位师兄弟都准备入寝之时,他才举着颤抖的双手,走到厨房里。灶台边上有师兄们给他留的一碗饭菜,这半月来天天如此。待到吃饱了饭菜,舀了瓢清水将碗筷洗净放在木柜里,出来关好了门,这才孤独的向自己半山腰上的洞内寝室走去。

    “天儿,来。”

    此时背后响起了一道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姜百春正坐靠在他身后的一颗大树枝干上,他走来时没看头顶,天色黝黑自然没看到姜百春。只见姜百春一伸腿跳了下来,卫天这才看到他手上还提着两壶小酒。

    “师父,你在此作甚。”

    “为师晚间无事,正想寻人喝酒。”

    “我,我不会饮酒。”

    “哎,凡事总有个第一次,走走走。”话音落下,姜百春换了个手提着两壶,腾出一只手架在卫天胳膊下边,御空而起,不一会便到了练峰峰顶,他寝殿的房顶上。师徒两坐在房顶的沿子上,姜百春顺手递了一壶酒过去,拔了壶塞,也不管卫天呆在那,自己碰了下酒壶,说了声“喝喝喝,这可是我从你宋虎师叔那儿偷来的,定是好酒。”说着就将壶口送到了嘴边。

    卫天看师傅豪爽,心内也不想拂了师父的美意,便学着样子,将酒水往嘴里一送,霎时间只觉得辛辣呛口,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哈哈哈,无事无事,酒这玩意可是个好东西,喝习惯就好。”姜百春大笑道。而卫天苦着脸,又将壶口送到嘴边,只不过这次学了聪明,只轻轻抿了抿,辛辣之中倒也觉得有一股芳香在嘴中散开。

    姜百春笑了笑,温和说道:“这半月以来只叫你提斧劈柴,你可觉得枯燥,有没有怨言。”

    卫天道:“枯燥定是有的,只不过我从小读了些书,知道干一件事,根基最为重要,倒没什么怨言,现在只想将那斧子快快拿起,劈得八根木头条出来。”

    姜百春欣慰得点点头,又说道:“你本身就是百药灵体,身子受不住了睡一觉便完好如初,倒不需我给你调治什么补气的丹药,只是你此前对于武学毫无根基可言,这次提斧劈柴,自当好好磨练磨炼身子骨。”

    “是。”

    说着姜百春又将头扬起来,看着漫天的皓月繁星,问道:“你看这明月皎洁、星星闪亮,可它并非只是今日发光发亮,也为明天、也为后天。”

    卫天不知师父怎的突然来这么一句,只得在思索中安静听着。

    “今时恰好是春日,万物复苏,百花争艳。想那各类花儿,从种子花粉、到长出芽儿,再到抽出花骨朵,春日里才能绽放,但这花儿的绽放,可不只是为了今时今日,也为了明日,也为了从自身飘去种子,明年此时会有更多的花色绽放,你可明白。”

    “弟子,有些懂了。”

    “恩……。”姜百春神色越来越正式严肃,语气也稍微带了些严厉在其中。“作为万物灵长,更要知道,人活一世,不可只为一事而活,如若那样,便会终日被那事折磨得痛苦,不得善终。”

    卫天听着,缓缓低下头,回道:“师父,我懂了,只是…”他深吸了口气,像是调整了神情,说道:“只是这深仇大恨,夜夜在我胸口翻来覆去,刀光剑雨之景,每每醒来便像是昨日之事,那些惨叫亦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我实在是忘将不掉!”他说着,神情激动,语气微微有些上扬,一股暴戾气息自胸口缓缓散到全身。他眼睛缓缓变得透红,眼眶内还有些许泪水打转。

    姜百春看在眼里,只见他大手一挥,袖袍随风展开,一只手按在了卫天脑袋顶上,嘴中念念有词,那字眼听得繁琐晦涩。但卫天只觉得一股子清凉之意由头顶灌下,霎时间戾气尽消。随后姜百春将手取下,说到:“无妨,傻孩子,谁要你忘了,只是此事着急不得,今日为师且告诉你,人活一世,不可只为一事。此等大仇当然要报,但报完仇后呢?”

    “是,徒儿记下了”卫天起身,向姜百春鞠了一躬。

    姜百春摆摆手,说道:“行了,你去歇息吧,明日我叫二狗传你‘清心咒’,晨起晚睡都要默读一遍,记下了么。”

    “记下了,师父”

    “去吧。”姜百春说完便又架着卫天落地,而后转过了身子,自己又跃起上去,懒散地斜倚在房檐上。

    卫天抱手鞠了一躬,便也转身回了寝洞。

    一夜无书,次日清晨。

    姜百春被掌教唤去赤峰商议事情,门中弟子议论是那‘凶犁土丘’出了变故,卫天知道自己担忧无用,待与师兄们一同在大殿内用了早膳,便又去了自己练劈柴的地儿。一直练到中午艳阳高照,他已能将斧子提至胸口,他脖子上青筋爆着,像是想一鼓作气,他稍稍唤了口气,猛地将手腕翻转想劈将下去,但这气力委实勉强,手中一滑,身子也失了平衡向后倒去,那斧子直落而下,眼看就要劈中他的小腿。

    突然自林中一道娇喝:“去!”只听得耳膜边‘铛啷啷’一声脆响,一柄细软宝剑与那斧子碰到一块,两者相接各自弹开,卫天躺在地上看到斧子弹开终于是呼出一口气。

    他躺着再向林中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八九岁模样,身上穿着碧绿色衣裙的女子两手插在腰间,气呼呼地走来,边走还边对他呵斥道:“唉!新来的!你莫不是不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