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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上前接过韩建华递过来的琉璃镜,被对方调转到了某一个角度时,竟见那本该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无端掀起一阵阵细小的浪花。他顺着那波涛涌来的方向缓缓地移动目光,只觉周身血液霎时间被抽了个干净:“真他妈来了!”

    沿着乌黑海水慢慢逼近的,竟是眼下两人最不愿见到的西洋舰队!

    那从顶头冒着青黑色浓烟的大铁怪物咆哮着前进而来,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风平浪静下午眨眼间消失无踪,连扑面而来的海风都夹杂着浓重的煤炭味,一碧如洗天空当即一片黑云压来,直逼的人喘不动气。

    韩建华抬手放了个军信弹,心脏在胸腔内急速跳动,却仍是强行镇定下来:“几艘?”

    于子忠眯着眼:“大约...哈?”

    韩建华手刀眼看着就要劈上去,好在于子忠嘴皮子还算快:“我天,他们放出来两艘战舰是遛弯来了么!”

    两艘?!

    韩建华抬手夺下琉璃镜,定睛一瞧,好半晌哑口无言。

    那挂着西洋军旗的舰队远了看浩浩荡荡阵势吓人,乌压压一群铺天盖地而来,然而看清楚了不过只有两艘装备简陋的战舰在前头开路,剩下的竟都是光放礼仪炮攻击力几乎为零的礼仪船,也不知道老毛子怎么改造的这东西,愣是让这玩意原本放炮的位置直往外喷烟。煤炭烧进去半点儿没剩,全烧成烟吹出来,这么个架势一出来,倒像是一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下三滥海盗,放几门大炮就全沉底了。

    真是奇了,老毛子也不嫌熏得慌么!

    军信弹已经放了出去,死士军全员已然全副武张准备上船开战。战场上物资宝贵,放到海战上更是炮弹比人命值钱,韩建华显然不打算开炮打这两艘破战舰,只抬手示意军队待命,侧头问道:“老于,雅尔夫哪根筋搭错了?”

    “上回似乎也不是这么个熊样儿啊...哎,头儿!”

    韩建华一看,不过说话间的工夫,那支像是送死来的舰队连大越海岸线的警戒边都没碰上一点儿,竟然开始自行倒退,一炷香工夫不到,竟然全数消失不见了。

    韩建华目瞪口呆:“他是不是在西洋那鬼地方待得太闲了?!”

    他低头看了看早在高阁之下集合完毕的死士军,不由仰天长叹一声:“这军信弹放的真他娘的鸡肋。”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简直难以置信在这短短片刻间,雅尔夫便带着狗子舰队给他们来了场大惊大喜,这耍人手段较之秋大疯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言片刻,韩建华叹气道:“知会秋爷一声。”

    此时那逐渐远去的破烂船舰上,雅尔夫已被熏了一身的烟火味,转身灰头土脸问道:“就不能少弄点儿烟么?”

    “少了没有气势,”身边那个木偶娃娃淡淡道,“做戏至少要有诚意。”

    “你做给谁看!之前商量好的出其不意攻其薄弱,好,你不仅仅先前告诉我水师早已不是大越的短板,眼下又大张旗鼓地做了场戏给他们看!你想过这样贸然行动的后果么!”

    这已不知是楚筌第几次挑战雅尔夫的底线,再好脾气的人都被气炸毛了,而那始作俑者只是侧头看了眼脸色黑红不定的西洋人,语气冷淡而疏离:“蠢物,听说你们那儿有个狼来了的故事?”

    雅尔夫一愣:“难道是?”

    “不是,”楚筌干净利落否认道,“我只是想尽早吸引出我的原身罢了,跟战术没关系。”

    第88章 疑窦

    自许生安那日传来消息,说是楚筌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上崔嵬阁偷走启魂灯,楚翛二话不说便将许留山连哄带踹地踢出门去,任凭这皮糙肉厚的汉子在隔壁满是军械火油味的军火库副站仓库睡得咳嗽不停,美其名曰“不愿因为一无关紧要的小破事打扰到尊敬医师的睡眠”。

    许留山原本是断断不肯相信的,直到中途睡到一半起夜,瞧见他那小医馆中竟然还亮着一盏小煤油灯,那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分别靠在小桌两边,中间一壶热茶正微微冒着热气。

    心中本就不多的怨气顿时灰飞烟灭,许留山立马又变成了阁主的狗腿子,对此人感恩戴德起来。

    “这样,我这两日便不再去山上,那老神仙若是还时不时作威作福一番,权且劝着点儿小舒和子期,周雍那伙计就给他本在地摊上捡回来的武功秘籍,大门一锁关阁里就行,别让他出来挑事儿。”

    “你为何不回去?”许生安低声问道,抬手在面前厚厚一摞宣纸上抽出一张点了点,“昨晚提到过了,盗灯这事儿没个内应,楚筌一人应付不过来。”

    楚翛抬头,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

    这是只有他们五人心知肚明的秘密,自从多年前楚翛下定决心颠覆昆仑旧规,将那老不死的幽魂置于死地之时,几人便在崔嵬阁周围锁上了层层叠叠几圈界限屏障,楚翛还特地从净然那头要了点儿香粉来镇魂定神。这东西虽说对于那些武艺高超的毛贼而言,连个窗户纸都不算,但若是遇上楚筌那样单薄流离在外的孤魂野鬼,其杀伤效果不亚于鹤顶红毒入骨髓。

    “我回去反而打草惊蛇,你下山一事几人知道?”

    许生安略一思索:“走时小舒正在我屋里头熬药,他最近被山上虫子咬了一口...眼下该是三三两两都知道了,都是自家人,他们三个还能有问题?”

    楚翛轻轻一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要真是自己人做的事,我反倒是不那么担心,毕竟昆仑最大的势力还是归在我手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我是怕那老神仙糊涂,还在后头给他添砖加瓦。”

    “这...”许生安猛然一顿,放高声音,“许留山!别蹲墙角!滚蛋!”

    正躲在窗户底下的许留山被吓得一激灵,正要抖抖落了一身的露水起来与那人骂街,却听楚翛低笑一声,那微微沙哑的嗓音似乎都含着笑意:“我记得你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来着,安兄,最近谁惹你了?”

    许生安抬眼看去,只见楚翛那张温润如玉的公子脸孔就端正摆在极近的位置,一张面容白得清润温和,明明是常年气血不足的病人,嘴唇却宛若滴血朱砂般红得潋滟。或许是昨夜纸上彻谈一晚未能安眠的缘故,那双风光绰约桃花眼下赫然是对青黛色眼圈,莫名平添三分孱弱。长睫低垂掩映间,他懒懒勾起嘴角笑过来,眼尾简直像是带钩一般,将人心理智捅了个对穿。

    大概是因着实在太久没见面,原以为对这人姿色早已无所感觉的许生安,被这瞬间的一眼镇住,竟当即慢慢吞了口津液。

    这失态失得太过显而易见,好在楚翛这人对于世人之间的风月都少了不止一根筋,兼有困倦不断缠绕心头,恍恍惚惚间根本没去注意许生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