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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等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老爷子给取了个名字,叫瑛。”

    “周瑛,瑛哥儿……”杨氏念叨了一阵儿,撇了撇嘴,说道,“那就叫瑛哥儿吧!”她不大喜欢忠勇侯取的名字。按说,她孙儿该有更好的名儿才是。

    名字是按族谱取的,周恕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他瞧着自己的女儿,小小的,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想起忠勇侯方才在书房说的话。

    忠勇侯说,他的三个孙女都到了该议亲的年岁,要他们谨慎些,切莫稀里糊涂地就给姑娘们订下亲事。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嫁的不好,兴许就成了怨偶,一生凄凉。

    周恕自小生母不详,由嫡母养大,长大成人后方知自己生身母亲是谁。他对父亲的感情,还没有对嫡母高氏深厚。但今夜忠勇侯这一番话,却教他感慨良多。他盯着女儿瞧了好一会儿,心说,也不知将来是谁娶了她去,可会好好待她……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若在平时这个时辰,周暄恐怕已经去见周公了。但此时,她只得竭力支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疲态来。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此刻正计较着她的终身大事。

    好在侯府与尚书府离得极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周暄这才重新提起精神,回去休息。

    本以为会一夜无梦,直到天亮。没想到,次日清晨,她竟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她醒来时,脸上湿漉漉的,连枕上都是泪痕。但是究竟梦到了什么,她却记不大清了,只恍惚觉得那梦很长很压抑很不快活。

    因为有这个梦,她郁郁不乐了好一会儿,还是连翘喜气洋洋地跟她提起她刚出生的小侄子,她才又展露笑颜。

    母亲杨氏挂念杭州那边,要派秦管事护送李妈妈前去照顾路氏和刚出生的周瑛,并捎带了各色东西。

    周暄也兴致勃勃,将自己幼时喜欢的玩具收拾出来,想让秦管事一并捎给她小侄子,也算是她这姑姑的一点心意。

    她亲自动手,连翘在一旁不停地问:“小姐,这个也给吗?”“还有这个、那个……”

    连翘说的多是周暄的心头好,其中包括不少贵重之物。周暄点头:“给,都给……”

    如此这般竟装了两只大箱子,周暄心道,可惜不能早知道侄儿出世,不然我这做姑姑的,肯定提前给他做两身衣裳。转念一想,要不,先赶做两个香包,叫秦管事带过去?

    想法虽好,可惜杨氏催促得急,她香包还没做好,秦管事他们就上路了。周暄只得寄希望于下次。唯一给她安慰的是,她那两只大箱子,也要跟着秦管事去她侄儿见面了。

    第5章 红叶寺里

    杨氏近来意气风发,精神十足。她挑了个黄道吉日,带着女儿周暄前去红叶寺烧香还愿。

    红叶寺的规模不大,并不能与京中灵禅寺相媲美。然而红叶寺有棵五百年的枫树,高大茂密。到了秋天,枫叶红了,远远望去,如同罩上了一层红云,云蒸霞蔚,甚是壮观。

    故此,红叶寺秋季香客络绎不绝。而杨氏就是去年秋天在红叶寺许的愿。——虽然按时间推算,她许愿时儿媳路氏已有孕在身,并不能算作是佛祖的功劳,但杨氏还是愿意去拜谢一下佛祖,结结善缘。

    驾车的仍是邢伯,不过换了一辆车。——也许是上次马车被撞的心理阴影还在,邢伯这一回速度放慢了不少。

    等他们一行到红叶寺,已经接近午时了。

    杨氏之前给红叶寺捐过香油钱,又是尚书夫人。一听说她来了,当即便有知客僧迎了上来热情招待,并为她们讲解佛法。

    杨氏年轻时,不信神佛,后来与京中官家太太们来往,才勉强有了那么一点意思。僧人讲的佛家典故,深入浅出,活泼有趣。杨氏听着听着不免有些入神,见到佛像,也就拜了下去。

    大殿里的佛像金光灿灿,宝相庄严,听说是刚有香客为其重塑了金身。周暄不大相信这些的,但还是跟在母亲身边下拜,默默祈祷,愿家人身体康健。

    待要起身时,她被身旁一个女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女子虔诚地跪伏于地,看不清面容。但从周暄的角度,能看到她身体轻轻颤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跟别人都不一样。

    周暄不由地多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她就在连翘的催促下起身,向母亲走去。

    午时在即,红叶寺留周家女眷用斋饭。

    这斋饭不算美味,但是干净爽口,颇为新鲜。周暄竟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杨氏在听人讲经。周旋觉得无趣,她没有在红叶寺午睡的打算,也不想就此坐着积食,就让连翘问小沙弥,她可否去看一看寺中的碑林?

    周暄所说的碑林,就在红叶寺禅房后面,距离此地不过数十步。虽说是前人留下的,却并非名家之作。所以,去看碑林的香客并不多。——周暄也是方才从那知客僧口中得知的,想着去解解闷罢了。

    小沙弥并不立刻答应,他禀明了师父后,才应下来。然而,他要求自己和师兄陪同前往。

    周暄自然不会拒绝,她带着连翘走出禅房,由那俩小沙弥引着,向碑林走去。

    红叶寺的禅房外种有不少松树,一篇苍绿,陪着禅房白墙红瓦,倒别有一番韵味。周暄贪看风景,不曾留意到带路的两个小沙弥已然停了下来,双手合十,朝迎面走来的香客施礼。

    周暄瞧了一眼,根据她们衣饰判断出是富家小姐带着丫鬟仆妇前来上香。周暄猜测她们是从碑林出来的,便又仔细瞧去。

    那小姐模样的姑娘瞧着也就十四五岁,五官端丽,容貌极美。尤其是那双眼睛,可以说是周暄生平所见中最让她难忘的。周暄呆愣了一下,心念微转,知道这姑娘就是她在大殿见到的那个。

    周暄下意识看向她的手,隐约看到她两只手都用白布包着。周暄眨眨眼,心说,她方才是用指甲刺破了手心么?那该是用了多大的力?唉,她这样貌美的姑娘,也会忧心至此吗?

    就在她打量这个美貌姑娘时,那姑娘也在看着她。但很快,那姑娘便收回了目光,偏过了头,快步走远了。

    看她出神,以为她很感兴趣,小沙弥就热心介绍道:“那位女施主是万安伯家的千金,常到寺里来呢。”

    “哦……”周暄回想了一番,点一点头,“原来是她家。”

    万安伯,她也听说过的。五十多年前,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