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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握,更倚重父亲,一家人团聚渐多了唇枪舌剑,叶松最是不爱这般,一人捧了食物,一边儿角落里坐去了。
“二哥。”
叶松抬起头,竟是三弟,也不说什么,与他同坐,大口大口吃着,还停下来冲他笑。
“你逢什么喜事啦?怎么傻乎乎的,也不怕父亲说你没教养。”叶松道。
“去他的教养吧,那都是作给公婆看的,我这不是还没嫁人嘛!”
见叶松似笑非笑的神情,三弟微微一笑。
“二哥,随我来。”
夜里星辰极美,非一颗颗的,却是一片两片,若墨黑池中莲叶,而那月,如芙蓉,皎白无暇。
兄弟二人爬上宅子的顶楼,侧阁的廊腰尽头便是锁死的窗,叶松从未见打开过。
三弟急急忙忙自口袋里摸出钥匙,一把推开锁,二人将窗合力打开。
眼前是一片红灯海,从叶府外墙一路翻涌,直至远处朦胧的皇宫,若湖水波光,晦明相融相间,层叠弥漫,在照面拂来的晚风中轻摇慢曳。定睛一看,此处望见的竟是半个京城的灯火,和着熙熙攘攘的人口中语声,将天边映照得发紫。
叶松欢喜地惊呼了一声,原来京城竟是这样的美。
“这钥匙是今年管事的大娘送我的生辰礼,我经常跑来这儿往远处看,画屏还在睡着,也没人陪着我。听说以后嫁出去了,就得整天呆在闺阁里,婆家不喜欢我到处乱跑,所以……得趁这时多看看。”三弟撑着头,淡淡地笑,漆黑的长发随着风轻颤。
画屏是三弟的使魔,是只萤火虫,待到夏日才醒,平时只是睡,父亲盼着他安生,有意给他挑的,主仆相处倒是融洽。
“你就这么听父亲的话?”
“我不像你,二哥,我这种……既有人管又遭人嫌,不如你自由自在。”
“那我们约好了,你什么时候愿意,二哥就什么时候带你走,带你去嫁给喜欢的人。”叶松伸出小手指,“拉钩。”
“拉钩。”三弟略一迟疑,伸手立下了约定。
可惜,那个约定最终没有实现。
两日后,亲家带着一位孩子来转悠,孩子玩心大起,将三弟望京城的钥匙丢进了枯井里。
三弟闹得很凶,叶松从未见他这般疯魔,一面砸东西,一面让亲家滚出去,结果让父亲扇了两个嘴巴子。
翌日,叶松见对门将军府的人抬着红花轿,硬是扭着涕泗横流的三弟穿上嫁衣带走了,听闻父亲怕他再闹事,赶紧将他塞给婆家了。
叶松拦不下来,坐在屋里难过了足足半月。
“我还是喜欢爱笑的少爷。”莫里斯忍了多日,最终还是劝了。
“也是。”叶松若有所思道。
他十五岁那年,大哥中举,成了官,带着亲眷分家了,叶府仅剩他一个公子,家人又成日劝他入世,他却不愿,他最恨的便是读死书,整日摆弄无名国与北国送来的刀剑。
“那你整天摆弄着些外国来的刀枪,有什么用?”父亲教训道。
叶松不愿回答,他对父亲一向冷淡。
“媚外歪风!”
叶松不愿意再辩解。
于是父亲便硬是将他逼去边关,叫他好好体味刀剑之快。
一晃,便是两年。
他变回了那个快活的少年,这是父亲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何况此时父亲已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叶府门口排了长队,各家都来求叶松的亲,除了父亲的遗产外,更是因为他被要求到无名国为使臣,地位今非昔比。
参加过父亲的丧礼,叶松便向无名国而去了。
他难过过,但是哭不出来,瞧见一旁的大哥哭得撕心裂肺,他心中一颤,原来从小被宠着的人才会体味到失去的极悲。
“不过也没关系了,我对父亲从来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是也恨不起来。”叶松笑道。
“哎……这就说完了?”国王问。
“说完了啊!”
“遗憾。”国王摇摇头。
“遗憾?”
“还有好多细节你都省掉了不是吗?”国王问。
“比如说……?”叶松不解。
“嗯……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当学徒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其中一部分。”国王玩着头发,“我知道,你喜欢玩弄外国的兵器,被家里人骂了不止一两次,所以我才带你去看审判会。我知道你特别心疼三弟的东西被小孩子玩坏,所以特意带你去借宿。我知道你想念你的东国,所以我带你去吃东国的菜。当然,所谓细节,你没有告诉我你们家不把使魔当人看,也没有告诉我画屏最后被婆家的人拿去斗虫……之类的东西,真是枉费我的苦心,亏我还带你去惩戒虐待动物的人。”
叶松一时间头脑转不过弯来。
原来国王早就知道他这十几年来所有的经历了吗?怎么会……那他的目的难道就是诱导自己说出经历?
叶松目瞪口呆,只看着国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知道你的一切,”国王说,“自从你跟父亲回了东国,我就很在意你,因为……同病相怜?总之就是觉得你也被家里的人看不起,挺不容易的,所以就让灯泡注意你的动向。不过你放心,我只是问你的近况,没有影响过你的人生。”
“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刺激我说出来?”
“因为我要报复呀!”国王叹了口气,“灯泡把我的事全都跟你说了,我就是要听你也把你的事全都倒出来才算扯平。”
“既然这样,我也要打探你的动向!”叶松回敬道。
“可以呀,我不介意,”国王毫不在乎地说,“你回东国以后大可每天都找人盯着我,但是你有本事打探多少就不一定了。”
可是国王绕了个大圈子,话题越走越偏,最终还是没说出他的最终目的。
叶松心里有些恼火,一种自己被盯梢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痛快,他突然想到,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扯平的,正要回敬给国王,后者却轻轻松松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都到了凌晨了,少说也有两点了吧?晚安,学徒工。”
既然这样,叶松也不愿意和国王再争辩,也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营地去了。
叶松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国王明明就没有故意惹他,也没有再黏过来了,更没有故意对他灌输思想,可是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让他感到焦躁。
他不相信国王只是为了做这么简单的事大费周章,他的第二层面具下不知道藏了些什么。国王对他真的很不错,至少没有要明面上暗害他的倾向,可是谁说他不能是笑面虎呢?
忽然,一束微弱的亮光从马车的窗缝里溜了进来,出于急于离开森林的渴望,叶松立马警觉地抬起头朝着窗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