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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应了一声,解气道:“夫人就该这样,咱们府上都过了热孝了,朱姑娘身体不好是自个的事,怎么能赖咱们冲撞了她。”
温含章摇了摇头,古氏平时看着温柔可亲十分讲理,但在朱仪秀的事情就像一只护崽的母虎一般,温含章从小就见怪不怪。朱仪秀信上说,这一回她回家后古氏肯定会一直把她拘在府里。看着她信中可怜巴巴的模样,温含章还是心软了一下。
朱仪秀接到温含章的回信后,心中却是叹了一声。她在离开道观前,想与温含章确定一件事情。这些日子她的优柔果断连自己都厌恶,若是带着这些情绪回京,她怕自己都过不好年了。
午后晴雪初好,阳光融融。
温含章带着丫鬟嬷嬷走在山间小路,看见朱仪秀时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口中呼出了一口白气。
朱仪秀身后跟着一群相貌严肃的嬷嬷,被她娘包成了一颗雪团一般。
真的是一颗雪团子。雪白色的狐裘里头,一层包裹着一层,雪帽中隐隐露出一张如玉兰般清丽的俏脸,脚下踏着一双浅色羊皮小靴,看见温含章时郁闷得不得了。
温含章揣着一个皮毛手笼稀奇地围着她绕了两圈,打趣道:“我今日才知道什么是名副其实的雪人儿。”
朱仪秀瞪了她一眼,又费力地把手从狐裘中拿出来,跟在温含章身后的两个大丫鬟头顿时偷笑出声,朱仪秀打扮地就跟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崽子一般,就连手上套的也是厚厚的毛手套。
她无奈道:“我跟观主求了一个平安符,这是给你的。”又恼怒道,“叫你的丫鬟别笑了,这是我娘的意思,不然我就不能出来了。”
温含章把平安符从朱仪秀手中接过来,又郑重其事点了点头:“古婶婶这样做是对的。”否则朱仪秀回去后若是又生了病,待会又要赖她。
两人终于汇合,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温含章一边出声一边看着朱仪秀,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顿时心满意足。
朱仪秀看着温含章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对她摸摸捏捏,心中暖了暖,没有辜负她特地打扮成这样出来,想了想,又说她:“幸好你生的是小子,若是生了个姑娘,从小脸蛋都得被你捏变形了。”
温含章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生成个小子她也照样手痒。她一向对又萌又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温子明从小就是被她揉捏着过来的。
走了两刻钟上下,一行人终于看到一个旁边长着一棵粗梅的亭子,雪地红梅犹如玉树琼枝,美得异常惊人。
朱仪秀歪着脑袋对温含章道:“这棵梅树长得倒是挺好的。”见着温含章点了点头,朱仪秀突然笑了出来。
温含章其实有许多习惯都跟从前一样。同样的喜欢亲近她,她说好的事情,她也一直极少反驳。
下人们十分机灵,听着两人的口气对这里十分中意,顿时用带来的呢帐将亭子四周围了起来,只留出一个口子,正好可以由上而下见着雪山风景。
又有春暖和秋思在温含章的示意下,流水般地拿出随身带来的物件,一切准备妥当后,朱仪秀才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石椅上已经铺上了雪白的垫褥,朱仪秀看着亭子里层层叠叠的人头,心烦地把人全都轰了出去,才道:“我约摸是明年六月便要完婚了。”
朱仪秀的语气听着十分焦虑,温含章忍不住道:“你与五皇子究竟怎么了?”
她给朱仪秀倒了一杯茶,茶香袅袅,从杯里慢慢溢开,朱仪秀出神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含章妹妹,钟子嘉袭爵之后,待你如何?”
这个问题,温含章眨了眨眼,阖府大权都在她手里,大事要事钟涵也都推心置腹,府中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银钱人事可着她折腾,偶尔两人吵个嘴,和好得也是莫名其妙。算起来,钟涵除了身世悲壮了点,前途有些不明外,似乎真的没缺点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温含章谦虚道:“谁不想太太平平的,但过日子总有些磕磕碰碰的,熬过去就好了。”
朱仪秀听完之后默了默,突然道:“你现下越来越不老实了。”温含章眼底眉梢愉悦之情无可掩饰,这样还说她过得磕磕碰碰,叫真正不幸的人怎么说。
温含章卡壳了一下,朱仪秀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叹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温含章婚前对钟子嘉态度那般冷淡,朱仪秀一直觉得他们两人最好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没想到温含章与夫婿却会如此要好。
这于朱仪秀来说,反而十分难办。五皇子有意招揽钟子嘉,这在钟涵袭爵之时他就提过一次。他的意思是,希望通过她对温含章夫妇示好。她是未来的皇子妃,若是能做出些事情,他的臣属们会对她更加尊敬。
冬日阳光和煦,外头雪景宜人,朱仪秀却烦恼得直咬着下唇。
温含章一边喝茶吃着点心,一边看着通身雪白的萝莉满面郁色,其实挺想直接跟她说,她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延平侯府中人人把朱仪秀当成祖宗,她能有些什么烦心事。人生三大忧,权、钱、情。前面两样都没问题,就是第三样了。她一定在她与四皇子之间为难着些什么。
至于什么事情,温含章也能猜得出来。五皇子,可能想把钟涵招入麾下。温含章叹了一口气。
朱仪秀的犹豫应该是因着她一直就知道她想过些简简单单的日子,绝不会想让夫婿参与朝中夺嫡之事。温含章只希望朱仪秀不要直接提出来,否则今日两人许是可能一笑泯恩仇,但朱仪秀日后嫁给五皇子,这就是两人间的隔阂了。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之后便是满耳朵的“给五皇子请安”。
温含章与朱仪秀的膝盖还没落到地上,就听见一声温润的叫起声。
温含章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五皇子容色过人,对着朱仪秀时神色十分温柔。朱仪秀却是满脸的冷意。两人已有未婚夫妻的头衔,说起来见个面是没问题的。温含章很不想当个碍眼的电灯泡,但朱仪秀却是一直给她使眼色。
五皇子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他笑了笑,突然道:“我与仪秀妹妹有些误会,钟夫人可否给个方便。”
温含章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冬日雪景翩翩,银装素裹,她自到了道观后便极少出来,独自逛一圈也是很享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