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丁小甜又能说什么呢。

    “好好过。”她随即简短地说。

    丁小兰一怔，原以为她的这位刚从部队探亲回来的二姐会像大哥一样教训她，让她断了跟潘晋原的关系。

    没想到……

    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一句好话，丁小兰吃惊之余，收起了本想跟二姐斗嘴的心，说：“我会的。”

    中午饭，丁家人在一起吃了丁小甜从西城带回来的一只烧鸡，配着从菜地里摘的茄子豆角炒的菜，倒也算丰盛。

    吃饭的时候，丁建国问了丁小甜一些去姐夫部队探亲的话，问二姐在那里好玩不好玩等，当听说部队里面的生活很规律和充实时，他说自己过两年也想去当兵。

    “你去当兵，不读书了吗？”丁小甜脱口而出，话出口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当兵也可以读书啊。”丁建国随后说，“部队上的士兵也可以考军校对不对？”

    “……我倒忘了这一茬了。不过，这也是说说而已，因为很多人当了兵，就没心思念书了。”

    “可我想试一试。”

    看着自己四弟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孔，丁小甜最终说出了一句话：“那就试一试吧。”

    随后她默默地吃饭，不禁想重生之后，果然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就算自己有金手指，知道很多人很多事上辈子的结局。

    但是，她的三妹和四弟的人生轨迹还是不受她控制地发生了变化。

    三妹喜欢上了上海知青潘晋原，不知道是不是赌气，两人最后居然走到了一起，眼看要摆酒结婚。

    四弟呢，原本自己想让他在恢复高考之后去考大学，结果，他说他想要去当兵。

    她发觉，她的愿望很好，但是现实却会发展出另外一个样子来。

    丁小兰和丁建国是她的亲妹妹和亲弟弟，她看到他们要去走另外一条前途未知的路，当然会担心，不过她也明白，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他们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力，她的意志不能凌驾于他们的意志之上。

    所以，她最终选择尊重他们的选择。

    饭桌上，丁小兰再次提到了希望家里帮忙让她和潘晋原摆酒结婚的事情。

    一听到这个话，丁建军的脸立刻垮下来了，他说：“我不同意，我也不出钱。”

    李珍月跟丈夫同一战线，她也跟着说：“我也不同意……不过，如果你们自己出钱摆酒，那么我们可以来参加。”

    丁小兰紧跟着不高兴了，道：“晋原说了，摆酒的钱他会让家里寄来，是我提出来快些摆酒的。”

    “你的意思是摆酒的钱潘晋原答应出了？”李珍月紧跟着问，“前两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昨天去找了他，提出了我们家里困难，出不起摆酒的钱，他才这样说的。”丁小兰补充道。

    李珍月：“这样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我们可以帮你们的忙做饭买东西，不过，还是要等潘晋原把钱拿来再说。”

    “大嫂，你这是同意我跟潘晋原结婚了吗？”丁小兰赶忙问。

    李珍月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瞟了旁边坐着的丈夫一眼。

    丁建军接收到了妻子的眼光，本来想说自己坚决不同意的，但这时候丁小兰说话了，她对丁建军说：“大哥，我看三妹这件事……就让她跟潘晋原一起吧。”

    “你说什么？”丁建军闻言抬头吃惊地看向丁小甜，“之前，你不是……”

    丁小甜轻声说：“大哥，事情发展变化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拖着这件事，只能对三妹不好。木已成舟，咱们顺其自然吧。”

    丁建军听了听了丁小甜的话，半天没吭声。

    “哎……”最终他无力地垂下头，说这件事情他不管了，而且他也不会去吃潘晋原跟丁小兰的喜酒。

    说完，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走去西屋，关上了门。

    丁小兰虽然有点儿不高兴大哥不来吃自己的喜酒，但回头一想，丁家人里面最后一个反对她跟潘晋原结婚的人也不反对了，那么接下来，结婚的事情就可以排上日程了。

    她请母亲和嫂子帮忙，把自己的婚房布置起来，还有挑日子摆酒结婚。

    唐玉香和李珍月答应了。

    她没找丁小甜帮忙，一是觉得她提出来，丁小甜可能也不会答应，因为就是她一开始坚决反对自己跟潘晋原一起的。第二，丁小甜只是暂住在娘家，并且还有十多天，光荣小学就要开学了，那个时候人家要忙着去小学代课，也没空来帮她。

    不得不说，她还算是猜准了丁小甜的心思。

    丁小甜就是那么想的。

    潘晋原那个人她不看好，三妹这么急的跟潘晋原结婚，她也觉得不妥当。

    总之这桩婚姻她口头上虽然不反对，但是心里不赞成，肯定不会去帮着筹办婚礼。

    再说，回来之后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首先她提着糖和酒去了一趟生产队长和妇女队长家，生产队长那里她送了两瓶西城酒，妇女队长那里送了两包水果糖，顺便把她借给自己的闹钟还了。

    夏队长收了丁小甜送的酒，问了她一些去部队探亲的情况之后，说丁小甜如果回来之后需要用自行车的话，尽管到队部来借。

    妇女队长韩爱华收了丁小甜的糖后，打听什么时候可以换肥皂，她说她家里的肥皂块用完了。

    丁小甜说要等几天，她回来了，去看看学校的同事打听一下再说。

    其实，她这次去部队探亲，也弄到了二十多张肥皂票，明天去光荣公社供销社买了肥皂就可以换给妇女队长的。

    但她却不打算这么做。

    鸡蛋换肥皂的事情拖一拖是必要的，而且，她敢肯定，自己回来了，别的村民会络绎不绝地上家来要求换肥皂换胶鞋什么的。

    她在家呆几天，一方面把家里的活儿干一干理顺了，一方面统计一下到底村民们需要换多少东西，然后再进城去找古老师和袁会计，还有跟她们有关系的巩蓉和萧主任，问一问她们需要换多少鸡蛋。两边都统计好了，她才可以继续她用鸡蛋换日用品的小本买卖。

    到部队探亲回来之后，她统计了下自己手上的钱，已经有两百二十多元了。

    之前，她定下过一个目标，要存下一千块，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五分之一了。

    为什么是五分之一，不是还多出来了二十多元吗？

    这二十多元，丁小甜要拿去买一套床上用品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三妹丁小兰。

    她虽然不帮忙筹备三妹结婚的事情，但三妹跟潘晋原的婚宴她还是要参加的，以及她还要送三妹结婚礼物。

    拜访了两位生产队的领导回家之后，丁小甜一连好几天在家喂鸡，种菜，以及晚上去随身空间里伺弄她种下的水稻和大豆。

    她看了下，等到光荣小学开学，她的水稻和大豆就能收获了，再往下，她将会种油菜，还有种一些红薯和牧草。

    种油菜是为了榨油，那么种红薯和种一些牧草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就是丁小甜打算养猪和养羊了。

    红薯可以给猪吃，牧草可以给羊吃。

    按照她对自己空间中土地和光照的了解，她知道用一小部分地来种红薯和种牧草，红薯和牧草长得特别快，基本上可以保证她要养的一只猪和一只羊的需要。

    在这几天，她还让四弟帮忙，把老屋这边的猪圈用石头重新修了一下，在猪圈旁边她还让四弟用木头围起来一个羊圈。

    她妈妈和大嫂过来帮着收拾老屋的房子，看见丁小甜和丁建国一起在那修猪圈和羊圈，就问她是不少要养猪养羊。

    丁小甜说：“打算养一头猪和一只羊，多了也养不了。”

    唐玉香问她：“你是不是打算过年杀年猪，只不过半年时间猪能长到二百斤吗？”

    丁小甜：“我买稍微大点儿的猪，应该没问题。”

    唐玉香又问她：“羊呢，也养大了吃？”

    丁小甜笑着说：“我养羊不是为了吃羊肉，而是要羊奶。”

    宜南当地没有喝羊奶的习惯，她这么说，唐玉香是一点儿都不理解，不过，她比较关心的是，女儿拿什么来喂猪和喂羊。

    “我会在咱们老屋的地里种些红薯，还有早点起来去割草，实在不够了还可以跟村民们换一些猪和羊吃的东西。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哎，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你在公社小学当代课老师有工资拿，女婿每个月还给你寄钱，你可以轻轻松松地过日子的。”

    “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我当代课老师只能到年底，以后就没工资拿了，还是早点计划好。”

    “也是，那你忙不过来跟妈说声，妈帮你割草挖红薯去。”

    “谢谢妈，要真忙不过来，我会找妈帮忙的。”

    比起唐玉香关心丁小甜养猪和养羊，担心女儿忙不过来，她来帮忙，李珍月这个丁小甜的大嫂，对丁小甜要养猪和养羊，她的说法是，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意思是，丁小甜是嫁出去的女儿，这里是娘家，不是她夫家。本来回娘家来长住都不符合规矩了，现在可好，居然在娘家养上猪和羊，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这话她也没直接对丈夫丁建国和婆婆唐玉香说，她跑去跟焦大娘的儿媳妇冯丹说了。

    冯丹听了肯定要跟她婆婆焦大娘说。

    焦大娘这个大喇叭听了绝对要去向丁小甜传话。

    于是，李珍月的目的就达到了。

    丁小甜从焦大娘嘴巴里听到大嫂说的那些话之后，也是被气笑了。

    她说：“我爸生前专门盖了新房子给我大哥，让他结婚。那个新房子就是我大哥大嫂的。可这边这个老房子，她也想要染指吗？我虽然嫁出去了，难道回娘家住个老房子，还要管我住多久？”

    焦大娘点头：“就是，她怎么不去管你三妹呢，你三妹要跟那个上海知青结婚，还要占你们丁家老屋的两间房子呢。这个上海知青成了你们家的倒插门女婿，还不知道住多少年呢。”

    丁小甜当然知道她大嫂为什么不去管三妹，因为她去管也管不出什么名堂来。

    套用后来一个很流行的词儿“裸婚”，她三妹和潘晋原结婚是属于纯粹的裸婚。当然，在那个年代结婚的青年男女大多数都没什么钱，也没房子，很简单就结婚了。

    但是比起对三妹和三妹夫不满，也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要是对自己这个丈夫在部队拿不少工资，回娘家的二妹表示不满，说不定可以弄到一些好处，李珍月当然会通过焦大娘的嘴巴向自己传达她那个大嫂的不满了。

    丁小甜对焦大娘说：“我不会管她的，我又没吃她的，也没住她的，就是秀琳在我去公社小学代课的时候，在我大哥那里吃饭我也给了五元钱的，而且也是我妈在带孩子。”

    焦大娘听了这个话，肯定回去跟自己儿媳妇冯丹说了，隔天冯丹跟李珍月一起上工，就把丁小甜对婆婆说的那些话告诉了李珍月。

    李珍月听了很生气，认为丁小甜不知道好歹，有钱了也没有给丁家人多少好处，还公然要在丁家住下来。虽然她住的是老屋，但是那也是丁家的，自己是丁家老大的媳妇，老大既然在当家，那么自己这个丁家当家人的媳妇，凭什么不能不高兴她一个嫁出去的丁家女儿回来住。

    不过，她也知道，她不满丁小甜的话说给丈夫和婆婆听都没用，反而会招致他们的讨厌。

    于是她想到了找一个人来恶心丁小甜。

    李珍月悄悄跑去找到丁红英，告诉她，她的侄女从部队探亲回来发财了，不但给秀琳买了一辆六十多元的小童车，这还要养猪和养羊。另外，她回来不给她这个姑姑送东西，却跑去生产队长和妇女队长家里送礼。

    她说：“你看她根本就没有把丁家人放在眼里，她说，我们管不着她，因为她大哥住的是我公婆新修的房子，老屋就跟我跟她大哥没关系了。姑姑，我想，你是丁家的长辈，她这么说太过分了吧。老屋子跟我们没关系，那跟你这个丁家长辈没关系？”

    丁红英之前因为丁小甜不白给她肥皂，威胁丁小甜，又被丁小甜怼回去了，心里不知道多不满这个回娘家的侄女。所以，现在听到侄儿媳妇的话，当然会借题发挥一下了。

    “你不来跟我说这个，我都忘了，那个丁家的老屋也有我的一份，她要想在丁家长住，问过我的意思了吗？”丁红英冷笑着说。

    “姑姑说得对，你可是丁家现在唯一的长辈，你不同意她在老屋长住，看她怎么说。还有就是，她回到丁家来，得了那么多好处，却对你这么抠，连两块肥皂都不肯拿。这种人，就不能让她好过了。”李珍月继续火山添油。

    丁红英便说：“我明天带上你姑父就去找她，让她拿个说法出来，不然我们就闹到公社去，让公社干部评一评理，我这个姑姑有没有权利管她，有没有权利分老房子。”

    李珍月才不管丁红英这个姑姑有没有权利分老房子，反正她住在丁家新修的房子里，她只想丁红英去恶心一下丁小甜，她在旁边看热闹就好了。

    所以，她说她支持姑姑去找丁小甜讨说法。

    丁红英被李珍月一撺掇，第二天果然带上她男人顾红星去了。

    丁小甜那个时候才把鸡喂了，正打算把孩子送去母亲那里，让她帮着看着，自己去村头坐牛车去公社集上买头小猪仔和一只小羊羔回来。

    这两天，她跟四弟一起把猪圈和羊圈都修好了，就等着买回来小猪仔和小羊羔放进去了。

    看到姑姑丁红英和姑父顾红星一起过来了，丁小甜莫名觉得不太对劲儿。

    但她还是上前去请他们进屋说话。

    丁红英和顾红星沉着脸进了屋，在屋子中间的那张小方桌旁坐下，只听丁红英说：“小甜，我跟你姑父今天过来是要你从这间屋里搬出去的，你准备一下，明天就搬走。”

    丁小甜一听，只觉搞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茬了，又或者是她的姑姑发疯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她停了下，问：“姑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再说一遍。”

    丁红英眉头拧起，说：“我说，请你收拾一下，明天就搬走。因为丁家的老屋有我的一份儿。虽然我是丁家出嫁的女儿，但是我也有权利分丁家的老房子。这些年来，我没提出这个要求，但是不代表我永远不提。以前不提，是因为我跟你爸是亲姐弟，我不想提。但是你爸走了，我呢，两个孩子也大了，顾家住不下了，我想着让我的小儿子住到丁家老屋这边来。”

    “……”丁小甜吃惊不小，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因为她姑姑丁红英说的也不是全部没有一点儿道理，虽然宜南这边农村出嫁的女儿基本上没有回家分家产的，但是法律上却有一条，是农村出嫁女同样有继承父母一部分财产的权利。

    丁家的老屋是她的爷爷和奶奶盖的，她的爷爷和奶奶生了一男一女，一男就是丁小甜的爸爸丁解放，一女就是她的姑姑丁红英。

    丁红英嫁给了本村的顾红星，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结婚，小儿子准备结婚。顾家的房子足够给两个儿子提供婚房，但丁红英偏要这么说，可见她过来是故意来为难自己的。

    丁小甜也不是被吓大的，所以，她很快就说：“姑姑，就算你要来分丁家的老房子，你也不该来找我啊。因为我住的这间屋子在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也没白纸黑字写在你的名下。再说了，满生产队也没有谁家出嫁的女儿回去要分娘家的房子的，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在我爷爷奶奶和爸爸死后，要回来分丁家的老房子。”

    “哼！就是因为没有白纸黑字写那间房子是我的，我才让你搬走。因为呀，或许就是你住的这间房子是我的。”丁红英冷冷道。

    丁小甜被这个亲姑姑的话给恶心到了，果然是人不要脸起来比鬼还吓人，丁红英居然想用莫须有的说法来作为她自己走的理由。

    “姑姑，麻烦你去生产队找到夏队长，让他出面给你分了丁家的老房子，你再来找我搬。因为我住的这间房子也许是属于我爸的，如果是属于我爸的，那么你就没权利让我搬走。”

    “夏队长包庇你，我不会找夏队长的，我要去找公社的领导。”

    “那就请你去找了公社的领导，把丁家老房子哪间属于你，哪间属于我爸弄清楚后，再来找我。如果公社领导白纸黑字证明我住的这间屋子是你的，那么我立刻搬走。但是没有证明之前，我请你从这里出去！”丁小甜终于忍不住怒声道。

    “丁小甜，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拿手指着我，让我从我爸妈的房子里出去？我告诉你，今天我还偏不走了，既然没有白纸黑字证明这间房子是你爸的，那么我也可以住这里！”丁红英越说越兴奋。

    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侄女丁小甜难受的办法。

    除了去公社领导跟前要求分丁家的老房子之外，她还可以在公社领导没做出分配前，住到丁小甜住的这间老房子来。

    她偏要丁小甜不能好吃好住，难道丁小甜还敢跟自己这个长辈打一架。

    只要她豁出去，一定会整得丁小甜在这里没法长住。

    要是那样的话，她可算出了一口恶气了，谁叫这个侄女那么抠，那么不懂人情世故。

    如果丁小甜最后受不了了，低头请自己走，那么自己就可以趁机要一笔好处才走了。

    想到这里，丁红英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不走了，于是她对身边坐着的丈夫说：“老顾，你回去给我找一床席子，还有抱一床被子拿个枕头来，今天开始我要回丁家老屋住了。我要住在这里，直到公社领导把这间屋分给我！”

    顾红星一听，大吃一惊，啊了一声，问她：“你真要住到这里来？”

    丁红英得意地点头：“当然！这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房子，我这个出嫁女也有资格回来住的。对了，以后早晚三顿饭，你就叫儿媳妇做了，给我送来。还有你跟志荣明天就去找公社领导，要他们主持公道，把我爸妈留下的老房子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