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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真相,替其平反厚葬,赐予了陆家无数钱财珍宝。
只是那时皇上根基已然立稳,杀伐果决早已深入人心,这一举不仅无损帝王之威,反而越发显出天子的坦荡胸襟。
朝臣感怀,士子归心,人们对那位早已在记忆里淡化的右相稍作缅怀,然后便越发尽忠效勇,才会有了大轩的中兴盛世。
“好了,其实也没什么。”
小皇帝只是被仇恨纠缠得太深了,以至于一时执迷,却并不昏聩愚驽。
再怎么也是陆璃亲手教出的孩子,应当会懂得这份取舍,即使能查得出真相,也该知道什么时候翻案才是最合适的。
不忍见他再纠结下去,苏时哑然轻笑,温声打断了他的话:“比起这个——王爷,我有些饿了。”
宋戎霍然惊醒,连忙扶着他靠回榻上,替他重新掩好锦被:“我这就去弄。清光,你才刚醒,身体一定还很虚弱。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原本只是想支他出去片刻,将身上伤口稍作处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说走就走,风风火火便出了屋子。
苏时讶然片刻,无奈支撑起身,摸上榻前暗格,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常备着的白布伤药。
宋戎快步出门,心口却依然砰砰跳得激烈。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清楚为什么陆璃明明服下了至毒牵机,却依然能重新醒过来,可他至少明白对方的意思——从此以后,世间便不会再有陆璃这个人。
可他有。
就在王府里,就在自己的身边。
有血有肉,摸得到碰的着,能平常的与自己说话,愿意和自己要吃的。
这样的惊喜几乎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在透着清凉雪意的廊间怔怔立了片刻,滚烫的胸口才稍许降温。
那时在偏殿里,陆璃的话他其实听清楚了,只是不敢相信,再想要确认的时候,那人便已将难得的稍许任性咽了回去。
常年在军中,有时连生火起炊都要亲力亲为,他当然会煮面,只是怕对方会嫌自己的手艺太过粗粝。
可没关系,他们还有无数个朝暮。现在的朝堂已经不适合再留下去,或许有一天,他能带着对方隐居,找到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他可以每天都练习煮饭,可以单独搭个小厨房,可以专门找个厨子拜师学艺……
摄政王高兴得满心满眼都是喜色,一头扎进厨房,用力揉着手里的面团。
觉得有些硬,加了点水,又稀了,再加面。
不厌其烦。
被轰到角落里的厨子瑟瑟发抖,看着王爷手里越来越大的面团,心情越发复杂难言。
军中煮的面,都是早揉好了晾干,用油纸细细裹着隔开水汽,要煮的时候直接下锅就好的。宋戎对着手里的面团折腾许久,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或许确实粗粝得有些过了头。
厨子终于找到机会冲上去,替他把面揉好擀平,细细切成指宽的面片,苦口婆心:“王爷千金之躯,不必学这些东西,若是实在想自己煮来试试,叫我们先准备好也就是了……”
“无妨,我回头再来学。”
到了这一步就有了把握,宋戎随意摆摆手,认真地挑着调料放下去,香气不多时便溢了出来。
水被烧得滚热,真材实料地剁了肉块放进去,下了面条一烫,放上几颗青翠的小菜,居然也意外得叫人生出不少食欲。
后厨向来做的都是精致饭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不拘小节的做法,看得不由心惊胆战,眼睁睁叫宋戎把一碗面满满捞出来,兴冲冲端着出了后厨。
“清光——”
端着滚烫的面条回了暗室,宋戎眼里的喜色忽凝,脚步也不由一顿。
跪在榻上的人正叼着绷布的一头,吃力地裹着身上的伤口,解下来的早已被血色洇透。
似是没料到他回来得这么快,清凌双眸中隐约显出些讶异,点头示意他先把碗放下,含混开口:“马上就好……”
“这样太吃力,我来帮你。”
知道对方有意不愿叫他心生自责,宋戎放下碗快步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绷布,放轻动作扯了扯,叫他把另一头也松开。
淡色的唇迟钝片刻才后知后觉张开,眼里还带着些清亮疑惑,叫那张清俊的面庞难得显出些温软的柔和。
宋戎心口温软,手上的力道越发放得轻缓小心。利落地替他将身上伤口裹好,拿起衣物想要帮他穿上。
苏时却只是含笑按了他的手,拾起里衣双臂伸展,轻巧地穿在身上,丝毫看不出些许虚弱到要人照料的架势。
分明唇上都已彻底失了血色,额角也显冷汗。宋戎不忍戳穿他,无奈一笑,妥协地收回双手,看着那人一丝不苟地将衣物理好,才将仍冒着腾腾热气的碗推过去:“我自己煮的面,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目光微讶,苏时抬了视线望着他,忍不住惊讶起对方居然进步得这样神速:“王爷有这等手艺?”
迎上那双眼睛里融冰化雪的清透光芒,宋戎立时心虚,老老实实低头:“厨子和的面,我只下了锅。”
这样才合理。苏时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过去要拿碗,却被宋戎抬手拦住,端了碗旋身座下,顺手将人揽进臂间。
“很烫,我来拿。”
苏时原本跪坐在榻上,这样一来,便仿佛叫他彻底揽进了怀里。
身体被带得偎在温热的肩颈上,熟悉的气息环绕周身,抬头迎上那双深彻柔和的眼瞳,苏时本能屏息,心口莫名隐隐发涩。
他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得起这份厚重的情愫。
见他始终不动筷子,那双眼睛里蓦地显出些紧张:“怎么,不合胃口吗?”
轻轻摇了摇头,苏时无奈敛眉,拾起筷子慢慢吃了两口,心里却越发沉重下来。
他忽然拿不准,应得这一切的究竟是他还是陆璃——他只是替那人走过最后一段艰难的日子,可此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背负,所有在无边暗夜里的踽踽独行,却都是陆璃。
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下,也许就会好了的。
心口蔓开幽微痛楚,苏时忍不住抬手按上去,收紧。
耳旁传来紧张的呼唤声,苏时努力眨了眨眼,迎上那双溢满了焦急惶恐的眼瞳,安慰地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摇了摇头。
“无妨,只是旧患……”
牵机的遗患依然还在,不定时就会发作,即使是最强力的止痛剂,也无法缓解经脉痉挛到极处的剧烈痛楚。
他不愿再叫宋戎担心,所以将松弛剂也一并用了上去,身上无法因疼痛而颤栗颤抖,只有收缩到极点的目光,还在隐约泄露出他体内的千疮百孔。
眼前一阵清明一阵昏暗,苏时索性闭上眼睛,靠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眼眶却隐隐沁出湿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