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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他的目光,苏时点点头,语气平静轻缓:“所以我命令司机刹车掉头,开了远光强闪。他的方向果然发生了偏离,却还是撞上了我的车,我们一起掉下去……等我醒来,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我父亲当时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了解他,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如果你当时没这么做,被他撞了结实,一定就死定了!”
眼底亮起隐约亮芒,像是迫切地要证明什么,江辅秦急声开口,却被苏时淡声接过话头。
“可如果是我判断错误,他们只是想超车,或者只是心烦意乱不小心别了车道,这场车祸的责任就全权在我。”
江辅秦怔忡半晌,终于低下头,声音微哑:“所以你那时候才会说,我父母的死,你难逃其咎……”
“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同样的,我也不后悔为它付出代价。”
苏时微微颔首,终于将被他几乎攥青的手抽回,手腕隐进袖口:“明天还有竞标会,你该休息了。”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而冷淡。
每一次当陆望津用上这样的语气时,说出的就都是全然不容反驳的内容。
江辅秦下意识向后一缩,沉默许久,才起身低声开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眼前的人没有回应他,熟悉的温润面庞半隐在阴影里,眉宇间泄出些许罕少会放任流露的疲惫。
心里忽然难以自制地后悔起来,江辅秦几乎忍不住要开口道歉,想要收回那些将两人的关系推到这一步的质问,最终却依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只是转回身快步离开。
见他出了门,苏时才终于舒了口气,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陡然一泄,精疲力尽地向后靠去。
天知道他有多不擅长这种严厉家长的角色,尤其是迎上那样熟悉的目光,刚才摆出的架势几乎用上了他的全部演技和意志力,才没有彻底心软下来承认实情。
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可能,那场车祸根本就是蓄意而为。
那个时候的江修杰已经满心绝望,大概是准备就此搏一把,要么拉着那个年轻的对手同归于尽,要么在陆望津身旁埋下一颗种子,叫他体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复仇的痛苦。
当时的陆望津尚且年轻,还没有那么多的经验,下手也不够狠辣果决,发觉江修杰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应对,两辆车前后冲下了盘山道。
他能活下来,实在是出于运气。
车祸的调查结论非常明确,是在陆望津的主动要求下,才被改成了措辞模糊的报告。
肇事的罪魁祸首已经身亡,那个时候的江辅秦只有十三岁,如果按照真正的调查结果公布出来,媒体一定会大书特书,小道消息也会传得满天都是。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男孩的父亲不只在商场博弈中一败涂地,还是个输不起的懦夫,是个因为绝望和冲动走上绝路,却反而害人害己的失败者。
对于当时的陆望津来说,保护那个无辜的孩子不受更多伤害是最主要的事。明知道编织谎言是极其危险的,可从当初选择了隐瞒的那一天起,陆望津其实就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
现在的当口,只有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才能不影响对方在竞标会上的决策。而等尘埃落定以后,也只有保守住这个谎言,才能不叫江辅秦因为当初所做的事而后悔。
一个谎言被编造出来,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修饰弥补。
这次能狠得下心,以后也一定不会有问题。苏时舒了口气,才准备换衣服,动作却忽然微滞,神色不由垮了下来。
一心顾着尽快把人轰走,他居然忘了叫江辅秦先把轮椅推到床边了。
这次的身体确实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他必须要尽快适应才行。
苏时深吸口气,抬手撑住桌沿,从系统背包里找出了一款身体短期修复药剂,尝试着站起身。
腿上的知觉确实短暂地恢复了,最先传来的却是激烈的痛楚。
左膝大概是在刚刚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他的双腿原本没有知觉,自然也没能察觉得到。可现在尝试着起身,膝盖因为难捱的刺痛忽然一软,身体就不自主地栽倒下去。
“小心!”
门口的人影忽然直扑过来,一把接住了他倾倒的身体,自己也被冲得站立不稳跌坐下去,却依然将他整个牢牢护在了怀里。
江辅秦急促地喘着粗气,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吓得他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重重跌坐在地上,也没能彻底回过神。
陆望津的起居生活都有专门的生活助理,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处理工作之外的任何事务,除了助理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见到那个年轻的商业巨鳄私下里是什么模样。
他走到门口,看到翻倒在地上的轮椅,才想起今天助理不知为什么没在。想要帮对方将轮椅推回去,却又担心陆望津已经不愿再见到他。
正踌躇的时候,居然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艰难地扶着桌沿站起来,然后力不从心地重重倒了下去。
还是头一次,他这样直观地见到陆望津无力倒下去的样子。
“好了……我没事。”
护着自己的怀抱收得死紧,苏时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放开。
听到对方的语气稍缓,江辅秦的眼里终于重新显出隐约光芒,小心地抱着他放回床上,目光下意识落在对方毫不着力的双腿上,心里蓦地一颤。
他原本以为陆望津只是不愿提及当年的真相,可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追问,其实狠狠戳中了陆望津最不愿示于人前的软弱角落,是在一遍遍逼着对方回忆起那场车祸,回忆起后半生都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的压抑沉闷。
即使得知他就是麒麟的幕后老板,陆望津都只是为他觉得欣慰,自己之前的行为会惹对方生气,无疑已经触碰到了陆望津的底线。
愈发强烈的歉疚叫江辅秦有些不安,站在床边踌躇片刻,忽然主动倾身靠过去,将那人瘦削的身体拥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
怀里的身体原来比想象中更为单薄,隔着衣物沁凉安静地贴在胸口,根本不像是印象中那样高大强壮无所不能。
江辅秦低下头,精干利落的短发轻蹭过陆望津的脸颊,语气越发示弱地软下来。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问那些事了,你不要生气……”
青年的身架已足够宽阔结实,莫名熟悉的温热气息忽然覆过来,要是闭上眼睛,还真说不定就会认错。
苏时心里些微打鼓,却还是惦着对方之前被自己吓得不轻,安抚地拍了拍依然赖在自己怀里不撒手的人,语气稍缓:“我没有生气,明天你会很忙,回去吧。”
听他开口时已不带火气,江辅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