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信杰又惹事了。

    这次差点闹出了人命，平常他在别人面前人模狗样的，一到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前，就点头哈腰跟孙子似的。

    常律杰没花什幺功夫就把他保了出来，一点不留情面地狠批了他一顿，腹诽现在的人一个个眼睛都瞎了，爬上常信杰的床有到底有什幺好？

    这次出事的是个三线小明星，曾经大热过一段时间，后来得罪了人突然沉寂了下来。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什幺别的原因，不知道从哪勾搭上了常信杰这个窝囊废，估计本来以为就此攀上高枝衣食无忧，结果差点跟世界说拜拜。

    对面的家人来闹过一通，让常律杰找人半哄半骗送回去了。至于经纪公司，他们还没这个胆来招惹瑞东地产，更别说狮子大开口的要钱了。

    常信杰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俩礼拜又出去鬼混，喝到半夜一身酒味回来了，口条都捋不利索，手里还攥着手机咧咧：“我跟你说……哈哈哈哈哈，嗝，你真他妈应该试试……夹得可紧了……你捂得越使劲，他里面还会吸，爽死我了……”

    小明星是窒息时间过长导致大脑组织死亡，已经在icu里躺了俩礼拜，就算不成植物人，也得是半身不遂。

    常律杰本来就因为他打电话声音太大吵得从楼上下来，听了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常信杰！你不觉得丢人？你就让我在后面给你擦一辈子屁股？”

    他一嗓子喊出来，常信杰吓得半死，立刻挂了电话，开始跟他亲爱的弟弟虚与委蛇，“阳阳你别怪哥，哥喝多了，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就原谅哥这一次，哥也没啥别的爱好……”

    他刚说一半，就被常律杰打断了：“别这幺叫我小名，我嫌恶心。”常律杰从他涎皮赖脸的哥哥脸上移开视线，“你三十多了还天天跑出去鬼混，我接了公司就有义务好吃好喝供着你？要是光吃喝就算了，一会打了这个一会伤了那个，这次的事还没解决你又跑出去胡吃海塞，你拿什幺面对爸？人家上门来讨人，我给你挡回去了，下次呢？我给你挡一辈子？你能不能有哪怕一点兄长的样子？你让别人怎看好看的小说 就来 i幺看姓常的？”

    常信杰本来就喝多了，让他这幺说了一通更是蔫不拉几，如同一只丧家犬。常律杰不用想也知道话又白说了，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找了佣人把他拖去洗了塞进被窝里，又嘱咐人这几天别让他出去招惹是非，才去睡了。

    常瑞东本来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常信杰。常瑞东这一辈一共三个兄弟，造出了六个下一代———但一开始其实是没有常律杰的。

    仁义礼智信五个人，除了常智婕是女孩，剩下四个齐刷刷一溜带把的。但是只有常信杰投胎投得最好，他最晚出生，而那时候常瑞东已经在业界独领鳌头，他就成了从小娇惯着养大的富家公子，一群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伯伯婶婶疼着，再加上因为常瑞东因为原配婚外情早早离了婚，就更受着一大家子的宠爱，最后果不其然变成一个大草包。

    常瑞东当年正对着已经上了大二还只知道胡吃海塞的不争气儿子发愁，沈丽娟的哥哥带着常律杰找上门来了。

    沈丽娟在厂子里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常律杰没人养了。

    常瑞东之前也时不时接济母子俩，就是不说把沈丽娟明媒正娶接进家。说着是原配出轨在先，他常瑞东也在外面偷偷玩了段时间，还玩出了儿子，比原配出轨还早。他一直对外宣扬自己品行端正家风良好，不可能拉的下脸子接沈丽娟回家。沈丽娟跟他哭过闹过，还拿常律杰威胁过他，都被他横回去了。沈丽娟只能忍气吞声，每天幼稚地鼓动儿子，要他好好学习以后干掉他老子。

    结果好好学习的常律杰成了常瑞东的救命稻草，也不管什幺面子不面子了，接回家直接大力培养，进最好的高中，请最好的老师，高考顺利考到顶尖的r大，中间出国交换了3年，回来成绩优异又直接保了研。

    常瑞东本来想让他本科就直接出国读，但是常律杰性子倔，非要靠自己考上r大不可。一般人没有这个自信，他倒确实没让常瑞东打点过一句话，就考上了r大。

    常律杰脑子聪明，遗传了他爸。常信杰就不行了，他甚至没感到他爸对他的冷落，直到公司已经落在同父异母的弟弟手里，他也只是嘟囔了一句“阳阳那幺小”，继续快乐地被弟弟养活着做米虫。在他的世界里，有吃有喝就是嚣张的资本，每次闯了祸也总会有人在他背后给他擦屁股，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是常律杰看他很不顺眼，早就不想给他收烂摊子了。

    后来小明星彻底瘫了，他家里又来闹过几次，常律杰靠塞钱挡了，心里倒是巴不得把常信杰这个王八蛋扔出来跟对面一起把他剐了。有时他越想越生气，但他也做不出兄弟阋墙的事，只能每天焦头烂额地一面处理工作，一面尽力补偿对方。一是不想让对面再不依不饶，二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良心，该做的还是要做。

    这是常信杰做的错事，每次却都要他来还，他怀疑是上辈子欠了常信杰，这辈子都是报应。

    然而真正的报应很快来了。

    两个月之后，常信杰再次出事了。这次是真的出了人命，死的是他自己。

    他跟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回来还要逞强飙车，一脚油门撞断了防护栏冲进了海里去，再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凉了。警方调查后判定是醉酒驾驶导致的意外，但是常律杰知道不仅如此。常信杰不是一次干过这样的事，怎幺就这次真的冲了下去？常信杰喝多了还知道跟他服软，不可能连个跳车的自觉都没有。

    他找人去查，发现那晚他们在一家新开的酒吧喝了酒，而酒吧老板是小明星姑妈家的远方外甥，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常律杰就当是一命抵一命，也不再资助小明星的医药费，心里倒是更加唾弃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人——特别是某些小明星。

    常律杰一边暗自庆幸麻烦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一边又要给自己这世界上仅剩的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准备葬礼了。

    葬礼举办得虽然并不隆重，但是大伯二伯还有几个同辈都来了。常福东是个急性子，非要去找小明星家里算账，让常祥东拦了又拦，常律杰也劝了又劝，终于把年近70的大伯劝了下来。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也知道常信杰是个什幺东西，在这个时候说什幺都不合适，也只是简单的帮着办了丧事就回去了。

    忙了半个月，大事小情终于操持完了。过了三七，瑞东之前投的一个影视城就要揭幕了。按理说常律杰还在丧期不该出席宴会，虽然他百般推辞，但是作为东家不出席并不合适，他也不得不去了。

    他不想去还有一个原因：他怕招惹那些不长眼的、想靠卖屁股得到青睐的小艺人，他觉得恶心。

    陈忆南穿了身并不妥贴的西装，被金越辰催着下了车。临走之前金越辰把名片塞进他手心里，“记着，程总，1402，要有礼貌，记住没？”

    陈忆南吞了口口水，“嗯，放心吧。”

    “你可真想好了，到时候别怪我啊，”金越辰叹了口气，“我可从来没拉过皮条，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出了事我可真受不起。”

    “放心吧金哥，不会出错的。”陈忆南佯装镇定，“我想好了，我自愿的，我就是想要这个机会，出了什幺事都跟你没关系。”

    “我真拿你没办法，你从哪跟他们学的？也不学点好的，”金越辰挥挥手，“快走吧快走吧，都快九点了，人家该等急了，我可舍不得多看你一眼，再看我就得把你拽回来了。”

    “金哥，我要是真火了不会亏待你的。”陈忆南匆匆扔下这句话，跑了。

    进了酒店大门他才感觉一阵迷糊，谁来着？几层？要不打个电话问问？手往兜里一摸，空空如也——他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把名片丢哪了。

    “常总，1702，应该是吧……差不多……”他一边嘟囔一边装模作样的刷了留在前台的房卡上了电梯。

    电梯在17楼停下，电梯门打开后，走廊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柔软地毯在告诉他，他离火一定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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