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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又加快了几分。
他们是第一批炮灰,蚁附攻城时将会极大地消耗云阳守军的箭矢与火.药,同时用尸首填满壕沟,方便后面的乞活军精锐冲锋。
这是冯天王用惯了的战术,然而古怪的事情发生了,离城外壕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人群的速度忽然一滞。
“怎么回事?”苟丕疑惑道:“这群泥腿子怎么停下来了?”
冯天王皱眉,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事情有点不大对,让督战队上去。”
但督战队注定起不了作用。
冯天王不知道为什么,许三子在却上面看得分明,不由咧着嘴,得意地笑道:“这主意还是我第一个想出来的,只不过上回是撒钱,这回换成了吃的。”
城墙靠外侧星罗棋布地埋设着食槽、铜鼎、铁锅,城里一切能用来装东西的器具都被收集了起来,装满了米糊面糊安置在这里,食物的香气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流民们的注意。
第一个看到食物的人,像疯了一样扑向面前的铁锅,喉咙里发出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嘶吼,又是哭又是笑,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无数人涌了上来,一双双骨瘦如柴的手伸向面前的米糊。为了防止被打翻,所有的容器都是半埋在地里的。第一个人死死抓着地面,不管身后像是要把他撕扯成碎片的力量,伸长了脖子将脑袋埋入大铁锅。来得太迟、吃不到东西的人怒吼一声,不甘地扒着人墙想要靠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推出去。最后一次努力时,他不幸摔倒在地,立刻有人踩在他的背上,踮着脚想靠铁锅更近一些。
摔倒的人很快就没了声息,他身上的人挥舞棍子,重重打在前面那些流民的后脑勺上,然后踩着尸体不断往中心靠拢。为了一口吃的,流民们你争我夺,前赴后继,一切道德、法律,乃至于来自冯天王的鞭子与怒吼都没有了意义。
“时候到了,”钟师爷见状精神不由一振,陪笑着对许三子道:“你还不快带兵冲下去。”
“急什么。”许三子含糊应了一声,眼睛却牢牢盯着战场变化:“我家大人早有安排。”
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情势便已发生了转变。
冯天王正气急败坏地叫督战队杀人,乞活军背后,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支军队,黑色军衣银色铁甲,连绵的号声响起,刀枪丛林向前有条不紊地移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叫人只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云阳军只有几千,而乞活军加上流民有数万人,但他们在那支钢铁军队的衬托下,仿佛在狼群的包围下庞大却杂乱无章、软弱无力的羊群。
百闻不如一见,冯天王张目结舌地回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他见过许多所谓的大楚强军,却没有一个让他刚打了个照面,就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对面军中打起旗帜,纹饰高古,一只黑白相间的凶煞猛兽踞于旗面。军阵中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万胜”呼喊,三角令旗挥舞翻飞,箭弩瞬间齐发。
羽箭铺天盖地而来,乞活军变阵不及,原本冲锋送死的流民都在壕沟前争抢吃食,留在后面压阵的精锐反而挡在了第一线,此时在云阳军的第一波攻击下伤亡惨重。
再考虑这支军队是怎么绕到背后去的,已经没有半点意义。
乞活军的武器兵甲全靠抢掠所得,比不上大楚正规军,若是这么一轮一轮对射下去,必输无疑。意识到林可早有准备,自己恐怕陷入了陷阱,冯天王当机立断,决定摔众直接对冲,以人数优势压制对方,将云阳军拖入一场混战。
冯天王的应对不能说有错,但他忽视了一件事,攻击在糊糊阵面前受挫,而一支伏兵又突然出现在背后,乞活军上下都沉浸在一种焦虑浮躁的情绪中,此时此刻,他的这道命令,实在是太像要突围逃命了!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焦虑迅速转换成了恐惧,士兵们的冲锋没有了平时的章法,体力好的跑得快,体力差的就被落在了后面,从高空看,乞活军的战线扭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波浪线,而云阳军却展开成了宽大而厚实的阵形,在点与点接触的相对数量上,云阳军反而在人数方面占据了优势。
数十面皮鼓敲得惊天动地,接下来没有任何计谋,云阳军以堂堂之阵应对乞活军的冲击。双方精华对阵,厮杀比之前一战更为惊心动魄。远在城中,似乎也能听到血肉兵器碰撞的声音。
“可算到时候了,冯狗才的脑袋是我的!”
许三子双眼闪闪发亮,一把拎起钟师爷,看向身边披着甲胄的亲兵,只觉得一腔热血在身体里沸腾翻滚:“时候已到,传令开城门,走,都跟老子一块抢人头,赚军功去,大人说了,这群天杀的流寇,他娘的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这就是林可先前定好的战术,前后夹击,尽量保全流民,同时最大限度地绞杀乞活军的有生力量。
许三子踌躇满志,想要取冯天王的首级,但出手还是晚了别人一步。
一面倒!
此时的战场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冯天王重重勒着马缰,对眼前的一切心惊不已。
大楚何时有了这样一支横空出世的强军,为何与在西原的那些军队全然不同,还有粮食,林可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的这许多可以浪费的粮食!?
开战前的豪言壮志像是个讽刺的笑话,他的信心在这一切面前被碾成齑粉。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南洋粮食交易、以及一支运载量巨大的船队意味着什么,凭借福船的运载量,林可携带了远超出他想象的大量粮草,解除了云阳军出征在外的最大隐忧。
为了这一天,孟昶青准备了八年,而林可准备了两年。十年的呕心沥血,足可碾碎一切敌人,何况冯天王一个小小的流寇头领?
“大人!”苟丕心胆俱裂地大喊一声。冯天王恍惚回头,一抹矛尖自他胸口穿出,血迹缓缓扩大,痛觉只有一瞬,很快所有的感觉都随他而去。最后的视野中,他看到弥勒旗跌落泥土中,被千万人践踏,而貔貅旗在风中飘扬,那强悍的黑白凶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眼底。
我为什么会败……
带着这个疑问,冯天王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苟丕恐惧地后退几步,脚底一滑坐倒在地,却发现自己踩上的竟是一颗不知哪里滚来的人眼珠。他打了个哆嗦,望着周围满是鲜血与死亡的战场,忽然爬了起来,拖过冯天王的尸体,用手中的刀用力劈砍后者的脖子。
头颅滚了下来,就像一颗沾满了血的西瓜。苟丕双手颤抖着抱住那个脑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冯天王已死,冯天王已死!云阳军胜!”
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乞活军终于在一声声的“冯天王已死”中崩溃,彻底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