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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平安夜那晚的场景,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对她轻声道晚安。
她甚至清楚地想象到了他那时候的神情,笑容浅淡,眼神明亮,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她最终心满意足地回了一句“晚安”,然后安心地睡了。
另一边的男人却看着屏幕失神很久,最终含笑摇了摇头,拨通了好友的电话:“睡了吗?”
“睡了也被你吵醒了。”那头的李宣然没好气地说,“怎么,这个点找我有事?”
“下来吧,喝一杯。”
许是隔着手机也感受到了顾之心情不错,李宣然挂了电话,穿上外套下楼来了。
两人是上下邻居,又是多年好友,买房也挑了个近处。
红酒在手,李宣然一边轻摇酒杯,一边打量着顾之唇边浅浅的笑意,懒洋洋地问了句:“遇见什么好事了?”
顾之但笑不语。
“看样子春意盎然的,莫非是——”李宣然咧嘴一笑,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桃花运?”
顾之浅酌一口,这次连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好事不见得,桃花说不上,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奇异的心情是因为什么。
他和李宣然碰了碰杯,“心情好罢了。”
染了醉意就容易开口,没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的李宣然开始大笑,“你的意思是,你看到学生在捞乌龟,就以为他们在——哈哈哈,人民教师的想象力就是超凡卓越。”
顾之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很好笑?”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李宣然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学过医,知道冲动抑制太久确实会出现心理暗示,我看你是单身太久,也该交个女朋友尽快解除这种心理暗示了。”
*
舒晴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了顾之给她的那部电影,故事讲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门房老妇人荷妮和一个来自日本的上层阶级小津先生之间的爱情故事。
因为身份和外貌的局限,荷妮骄傲又自卑,渴望又抗拒,用刺猬似的方式竖起防备保护自己,却最终走进了小津先生的世界。
影片很文艺,带着法国特有的安静浪漫情调。
从相识到相知,最后相恋,每一个镜头都带着光影的变换,也牵动了舒晴的心。
而在荷妮终于克服一切,愿意接受小津先生时,影片却戛然而止在车祸的那一幕,舒晴的心倏地停滞了。
她看见小津先生褪下西装盖住荷妮,那双始终温柔明亮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悲伤的影迹。
熄灯以后,她打开了充电台灯,拿出纸笔开始写顾之布置的观后感。
可是白炽灯下,呈现在前言的每一幕都是小津先生与荷妮深情对视的画面,或安静地看着白色幕布上的电影,或分享《安娜·卡列尼娜》中那句广为人知的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起初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最后才惊觉面颊湿漉漉的。
她艰难地执笔很久,最终只用法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们都是孤独的刺猬,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见彼此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优雅。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一个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人,他未必是恋人,可能是任何人。横亘身份与地位的外在条件,跨越看似不可丈量的距离,在偌大的世界里,我们会因为这份珍贵的懂得而不再孤独。
*
周三晚上的法语课下课之后,她把观后感连同光碟一起交给了讲台上的顾之,然后匆匆离去。
那个晚上,顾之安静地坐在安静的客厅里,翻开了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
舒晴的法语写得流畅而纤细,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秀气,并不像她本人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肆无忌惮。
起初他以为她是在敷衍,因为长长的一部电影只换来了半页不到的观后感,可是接触到那些优美的符号时,顾之却连目光都停滞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他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电视,把那张看过多次的光盘放了进去。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荷妮冷漠出现的画面,然后是小津先生走进她的生命里,画面上有阳光,有笑颜,有透明的尘埃,还有游动的金鱼。
“横亘身份与地位的外在条件,跨越看似不可丈量的距离,在偌大的世界里,我们会因为这份珍贵的懂得而不再孤独。”
画面里的荷妮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在寂静的时刻书写下这样的句子,然后抬起头来对沙发上的他微微一笑。
“老师,我过关了吗?”
原来了解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透过寥寥几行文字,轻而易举窥见了一颗毫无保留的心。
顾之在明亮的灯光下坐了很久,最终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Merveilleux!”(很精彩)
舒晴回信息的动作总是很快,几乎是在半分钟后,他的手机就重新亮了起来。
“Un monsieur merveilleux, uudiant merveilleuse:)”(名师出高徒舒晴自我翻译版)
他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笑意。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学期接近尾声时,学院按照惯例举办了一次外语节。
礼堂里人声鼎沸,余治森等挂着工作证的学生干部焦头烂额地忙着安排选手座位,不时有观众跑来询问该往哪里坐。
舒晴本来也逃不过这一劫,但因为是这场演讲比赛决赛的参赛者之一,得以幸免于难。
秦可薇在观众席上朝她挥手,用嘴型说了句加油。
余治森在帮第十三名观众找到座位之后,黑着张脸走到第一排的选手席前,一把拿过舒晴的矿泉水毫无形象地灌了几口。
“算我求你,假装不认识我,然后拿着我的水赶紧滚蛋。”
余治森把盖子盖上,阴险地挤上了她的椅子,跟她紧紧挨在一起,“亲爱的,还是算了吧,全学院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是一对呢?”
“我不介意把你的真实性取向——”
话未说完,余治森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时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得,算你狠!”
舒晴笑着看他离开,却在下一秒看见了走进礼堂侧门的顾之,她发现顾之往余治森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对上了她的目光……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