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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被二月的维也纳冻得瑟瑟发抖。街两边都是风格沉朴的巴洛克建筑,又是在雪中,像一张暗沉沉的冬日素写。只有她的裙子,是那雪地里的一抹亮色,像极地冰雪里的深色玫瑰,妖娆冷艳。路人频频回头。还有游客拦住她,要求合影。她笑着答应。
芬克斯坦等在歌剧院门口的台阶上。他穿得无比之正式,正式到几乎有点滑稽。黑色燕尾服古朴严肃,好像是上世纪的裁剪;里面是浆洗过的白衬衫配马塞拉马甲;可拆卸的高领上配了白色的领结。正身是黑色高腰西裤,再加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方含笑在台阶底下怔了一会儿。从他离开高盛她就没看他穿过正装。
芬克斯坦走下台阶。他脸上挂着微笑,但没有平时的嘲讽,也不够云淡风清。这让他的微笑看起来有些僵硬。他走到方含笑跟前,朝她伸出一只手说,“你看起来美极了。”方含笑没接,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他,说了句:“你……看起来……很酷。”
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穿着确实正式得太滑稽了,他自己找补说:“看歌剧就是这样穿的。”可是他刚说完,一群穿着冲锋衣牛仔裤的游客从他身边走过,往歌剧院入口走。他扫了那群人一眼,有些尴尬地说,“你信我,我们那个时候,看歌剧都是要穿燕尾服的。”
方含笑终于朝他伸手。他伸手替她掸去头发上的雪片,然后才牵住她的手,领她往入口走。门厅不算宽敞,可是金砖红毯,富丽堂皇;罗马式石膏雕塑,配合以水晶吊灯的光线,是一种欧洲宫廷的雍容。
芬克斯坦订下一个包厢。四层正对舞台,最好的位置,最好的视野。包厢可以坐四个人。但并没有别人。
芬克斯坦挑的剧目名叫“厄勒克特拉(Elektra)”,是个德文剧目。词曲都是德国人所作,理查·斯特劳斯曲,雨果·冯·霍夫曼斯塔尔词;1909 年首演。讲女主角厄勒克特拉为父亲阿伽门农报仇,联合哥哥俄瑞斯忒斯,杀死母亲克吕泰涅斯特拉和她的情人,最终自杀。“这是我能找到最短的了。只有两个小时。”芬克斯坦解释他的选剧理由。
听不懂德语,只能低头看跟前的英文字幕。前几段时女仆对白,让方含笑昏昏欲睡。芬克斯坦当然会德语,听得非常专注。
女主角终于出场时,方含笑几乎睡着。是个阴暗的,鬼魅似的女子,穿着长裙,在黑暗的舞台上一遍遍呼唤父亲阿伽门农的名字。女主角接着找她妹妹克律索忒弥斯,要妹妹和她一起复仇。
“现在,这里,我们,必须去做。”女主角低低地唱,“我们,我们姐妹俩必须去做,克律索忒弥斯。”
“做什么,姐姐?”
“做什么?我们命中注定要完成的任务,现已降临。因为他永远地逝去了。”
“什么任务?”
“现在,我们,你和我。起来,找到她和她的丈夫,然后杀了他们!……”
克律索忒弥斯拒绝复仇。与此同时,她们的妈妈克吕泰涅斯特拉被噩梦惊醒,来找女儿寻求原谅。可是女主角只是越加愤怒。这时又传来她的兄弟俄瑞斯忒斯的死讯。
方含笑趴在栏杆上无精打采地读字幕。芬克斯坦低声问:“你不喜欢这个故事?”
方含笑无视他的问题,“我陪你看完歌剧,你能给我扑克 J 的名片吗?”
芬克斯坦无视她的问题,“厄勒克特拉要去复仇了——你知道这是个悲剧吗?”
俄瑞斯忒斯并没有死。他带着伪装回来了。俄瑞斯忒斯拿着斧子进了宫殿,砍死了他的母亲克吕泰涅斯特拉,同时也是女王。宫殿里传来一声尖叫。女主角笑了起来。宫殿里发生了一场屠杀。
歌剧的最后,女主角复仇成功,发了疯。她在血流成河的皇宫里翩翩起舞,最后倒在地上。
“我不太喜欢这种阴暗的故事……”
“我也不。”芬克斯坦说,声音里带了一些迫切,“所以为什么不停止呢?”
方含笑从护栏上直起身,扭头看芬克斯坦。
“不会有任何结果。没有任何益处。超过你承受能力的风险,以及相较于风险可以忽略不计的回报。我看不出这样的风险投资,意义何在。”芬克斯坦盯住方含笑,“不要去。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扳倒了伯格曼,收回了蓝音。你已经复仇了。你的目的都已经达到。收手吧,笑,收手吧。”
方含笑移开目光。舞台上,克律索忒弥斯走进皇宫,叫着她哥哥的名字,但是没有回答。表演到此结束。观众起立鼓掌。
芬克斯坦忽然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只戒指盒,接着单膝跪下。
掌声如海潮汹涌。在那海潮中,芬克斯坦抬起头,咽了口唾沫,对她开口,“方含笑,嫁给我。”
方含笑怔住。
“不要复仇。嫁给我。”他重复,“如果你决意复仇——让我去。让我去杀你要杀的人。你说过我是你的剑。我会履行作为剑的义务。不必要由你出手。”
演员依次出场谢幕。观众掌声起伏不息。
“我用你的名字,买下了利明顿的一幢房子,房子外面有花园,花园外面有大海。我亲手撒下了百合花的种子。到春天那花园里会开满百合花。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