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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九心凉如铁,瘫坐在地。
于济楚应声:“遵命。”
但此事并未完。
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地下场一案牵涉甚广,瞿九勾结的世家子弟,虽都是受了他的蒙骗,暗中并不知晓瞿九将少年卖至辽国,但毕竟也一只脚踩进了浑水,单就拐带男童狎玩一条罪名,也足以判牢狱二十年。
她并不会心慈手软,该如何定罪依照国法,世家族长虽然手眼通天,但证据确凿,他们无可申辩。
但,瞿九干的事,瞿家人显然都知晓。他不过是瞿家推出来定罪的一条沙包罢了,无论太后是重拳还是轻手,瞿九都是一颗弃子,毫无用处。
证据指向对瞿家也确实有利,目前只拿到了瞿九一人的把柄,加上他百折不挠,宁死不招,太后亦只能杀鸡儆猴。但愿瞿家日后收敛,莫再与辽国有所勾连,否则——
这庞大的家族,要修枝剪叶已是困难,连根拔起,更是难上加难。在辽国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时,为了一桩世家公案,又不知要头疼到何时。
太后伸手将眉心揉搓了下,邵培德见状,忙上来跪在太后跟前,要替她按揉太阳穴。每当邵公公主动跪在太后腿前,长坤宫的婢女们便都自发地退了下去。
邵培德的手法视同太医院专人学的,下手有轻有重,揉捏得太后很舒泰,比起时时传召太医院的人的繁琐,太后倒能原谅邵培德自作主张的亲近。
“你跟在哀家身边,也有十多年了。”
邵培德点头,曲指在太后额角揉按,“是,奴本是摄政王的家奴。”
太后道:“哀家记得,是摄政王派你来监视哀家的。”
邵培德年过知天命,鬓边染了霜华,可一提到故人,总是不免唏嘘。
近来赵潋为了君瑕屡屡顶撞她,她竟在恼怒之余,想到的全是那个人。平素邵培德在她跟前对赵蛟也是三缄其口,从不主动提及,也许是看她眼色,知道她在猜想什么,邵培德主动回禀:“摄政王吩咐奴婢,入宫之后,将太后的饮食起居都报给他,连彤史也要设法递到他手里。”
“最初那几年,他也不过是个徐州刺史罢了。”太后闭上眼,心里掠过那人桀骜勃发的英姿,虽然他人倨傲邪气,可一笑起来,却比夏阳还要灼眼。
她好几回,为了他那股锐气伤着眼,动了心。
“他得知我日日奉诏给先帝陛下侍寝,想必也不好过,怎么还要你替他传彤史。”这种宫闱禁物,说什么也是不能外传的。邵培德再是滴水不漏,也终是漏了马脚,幸得当年身为皇后的太后求情,只罚了三十廷杖。
邵培德的眼珠转了半圈,低着头笑道:“王爷也是会心疼人的,知道奴婢受了伤,后来不要奴才偷彤史了,只要守在太后跟前就行,算是替他照拂太后。”
赵蛟。
太后的头痛病好多了,胸口却蓦然一疼。纵使是多年黄泉人间相隔,纵使她埋头政事,为了一双儿女操碎心,也不得不承认,夜不能寐时她心里想的人全都是他。
太后皱眉挥开了邵培德的手,牡丹花面点了胭脂绛唇,却依旧抹不开那缕惨白,她痴笑几声,颓然地独自一人跌跌撞撞朝寝宫走去。
她想抱着那人的衣物入睡,不知可否再梦到他。
他已十年未曾入她的梦中了。
倘若早知结局,当初她会心甘情愿地与他欢好,会偷偷缠起他的长发,会告诉他,她爱他。就像最普通的姑娘,对最普通的情郎,至始至终,只爱过他一人。
可惜豆蔻年华时,他们错过了。
第51章
垂死金线雕镂的凤凰牡丹纹理叠帐, 南风一缕,吹开如鳞光细碎的波纹。
隐紫的华贵裳服被一双素手紧捏着, 藏了大半在被褥里, 只剩下那截圆领,针脚细密, 绣了一个字:贞。
是她未出阁前的乳名。
连先帝都不知。
太后和那人相识于十三岁,豆蔻年华时。今宵梦里, 真的见着了那人。
他在河岸吹拂的柳枝下, 一支洞箫吹落了满湖日光。在灼灼桃花的映衬下,透着三分邪气的俊容孤傲出尘。
她已满面风霜, 而那人却还是少年时, 肌骨白润, 一笑起来时如旭日, 偏教人移不开眼。她只得踩着青石子一步一顿地走过去,要是走得太快,都怕他如一阵炊烟散了。
十年不曾忆起, 这面貌依旧不忘,清晰到无所遁形。她一个犹豫,少年赵蛟便向她伸出了手,“阿贞, 你过来。”淡紫的襟袖, 绣着朵朵银花,袖间的一双手清瘦而骨节分明。
太后哽咽不成声,纵身扑入他的怀里。
“七郎!”
少年赵蛟温柔倜傥地微笑, 带着春阳温度的指腹,梳过太后染了斑白的发梢。“阿贞,天下让给你了,你已是主宰天下的女皇,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何事让你不快?”
太后失声难语,即便在梦里,也记得在凌霄台上她一刀扎入他的心脉,他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