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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处长,在房子到手的三年后就把房给卖了,这一事实说明他不是刚需,一批有需要的教师还挤在筒子楼里,而不需要的人却分到了这么大房子,实在不算公平。在信的最后,钟教授要求学校重新核定分房标准。

    钟教授举报之后,房管处出了新的暂行条例,长白苑不宜上市交易只能由校方回购,不过法不咎既往,两家还是邻居。

    这件事闹得风风雨雨,路家断没有不知情的道理。

    第6章

    路老爷子坐在上座,背挺得极直,他当过几年兵,部队对于形体的要求在他身上扎了根。

    他明年才到六十,头发没一根白的,身体十分健朗,妻子坐在他旁边,穿一件阴丹士林蓝宽旗袍,头上梳了一个长圆髻,十分端庄。他的大女儿得了母亲的基因,也是温婉贤淑的,坐在女婿旁边,十分和谐,唯一的外孙也算得上活泼可爱。大女儿的婚姻他还是满意的,女婿是心内的医生,家境也算殷实,最重要的是十分尊敬他这位老泰山。

    家里人都到齐了,只有二女儿出差不在身边。

    他将桌上的人扫视一遍,那个逆子还在给儿媳剥虾,都剥了多长时间了。

    路家的饭桌是他亲自打的,榆木桌子,从桌面到桌脚都是刷的桐油,没沾一点漆。

    路老爷子是个老派人,就连家具也喜欢中式的,他家连沙发也没有,只有改良的沙发椅,那椅子的木头是上佳的柚木。

    他会做几十种面条,做个炸酱面要弄二十来样菜码,可他在家轻易不下厨,厨房是女人的事情,不,是媳妇儿和儿媳妇的事情。虽然也可以请阿姨来帮工,但当人家的媳妇儿怎么能不会做饭呢?路家的女儿会不会做倒无所谓。

    他确实是个老派人,不过时代的进步也在他身上也发生了些作用。他认为女人们也应该到社会上去做事,尤其是他的女儿们。二女儿已经三十有一,至今未婚,他也并不着急,一辈子不出嫁也没关系,他又不是养不起她。嫁了人总没有在家里舒服。

    也许他从心里认定,女人结了婚是要受苦的。别人家的女儿来他家受苦他倒是不介意。

    他理想的儿媳妇是像他老妻一样,能生儿育女,兢兢业业做一辈子的主妇。不过他在社会打磨多年,也是看报看新闻的,知道如今像他老妻这样贤惠的人世间难寻。并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有福气,他的亲家公,每天下了班还得去菜场买菜给媳妇儿做饭。

    对于儿子现在的婚事,他最开始当然是不满意的。可自从他得知钟某人也反对的时候,他便大力支持了。他路家的儿子娶了钟家的独生女,算来算去,到底是钟家更吃亏一点。不过最重要的是,即使他反对,多半也是无效的。倒不如做出个十分满意的样子,脸面上也好看一点。

    他要努力保持自己在家的权威,不过这权威的性质如今已发生了变化。以前是龙王式的,他要刮风便刮风,要下雨便下雨;现在则相当于天气预报员,要努力预测哪儿会刮风,哪儿会下雨,然后提前欢迎这风雨。他在这个家还是永远正确的。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父亲,在儿女面前保持尊严是件困难的事情,尤其遇上这么一个逆子。怪不得别人都要生女儿,可他是个老派人,要传宗接代的,儿子还是方便一点。

    棍棒底下并不出孝子,藤条打断了两根,没成想却打出了一个冤家。他有时也不是真要打他,只要儿子认个错,这事儿便算完了,可是他不求饶不躲不反抗,只会拿一双眼睛瞪他,眼里的委屈愤恨让他不得不打他。打着打着路老爷子便想到了很久以前被父亲打的自己,他当时发誓自己有了孩子绝对不打他,到底还是没做到。

    以史为鉴是不存在的,尽管前面充满了前车之鉴,但总是大把人前赴后继重蹈覆辙。

    知易行难,没有办法啊。

    这孩子从不长记性,打完了还继续我行我素。他愈加气愤,于是打得越来越厉害。

    后来等到儿子跟他一般高的时候,他就不再打了。一方面是要给孩子留个面子,另一方面他也打累了。

    如果儿子无甚出息,需要靠他救济买房买车,他还能保有一点父亲的尊严和威望。

    他是有一点钱的,以前房价每平还是四位数的时候,他投资了几套房子,光是这房子现在的价钱就够他颐养天年了。在狡兔好几窟的情况下,他坚持和钟家做了十来年的邻居,完全是为了一口气,老钟说他不配同他做邻居,他偏要住他对门。至于儿子的婚房,当然早就准备好了,不料并没派到用场,这让他实在有些挫败。不过这挫败是不能说出口的,连对自己的老伴都要掩饰,哪一个父亲会不为儿子事业有成感到高兴呢?

    没有人关心一个父亲的自尊心。

    为了保持尊严,路老爷子觉得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花儿子的钱。他虽然无甚文化,但也是学过一点马列的,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父亲最有权威的时刻,是孩子管他要零用钱买糖吃的时候。要是老子管儿子要钱买糖,还有个屁的权威。

    他疑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