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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这一波来了十五个人,领头的工程师姓秦,三十出头年纪却长了张四十出头的面孔,用他自己的话说:天天风刀霜剑严相逼,三尺厚的脸皮也不够蹉跎的。
程矜听了笑,“风霜是男人的勋章,伤疤也是。”
工程队的一群汉子听了都很得劲,不由自主挺胸昂首,让男人味儿更强。可惜,却发现那个夸他们的美丽姑娘,说完之后就又把视线投向无边的风雪之中,仿佛能从那雪幕里看见什么他们所看不见的东西。
车到了营地,秦工给程矜安排了最朝南的一间屋,说是能晒太阳的时间比别间能多点。
但事实上,有限得很——这里风雪连天,压根见不着什么太阳光。
程矜起得很早,几乎都跟着工程队的作息,这令众人都很意外,大家得知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随队来采风的时候,内心都是同一个想法:来吧,来了就知道冰雪窟窿不是女人待的地方,能把小姑娘给吹哭喽。
谁知道,人不但没被条件给吓哭,还能时不时下厨给众人露一手,打打牙祭。
一来二去,程矜俨然成了工程队里的团宠,当然,是那种可远观不可近赏的祖宗——刚来没两天,队里年轻的工程师杜鹏仗着还没给磋磨成糙汉,晨起拾掇干净还拿发蜡抓了个发型,拿着前一天送果蔬的车给捎来的花去找团宠告白。
本想着妹子一个人身在异乡,应该更好追吧?
没想到,从跟着队伍开始就和颜悦色的姑娘一见那捧玫瑰就冷下脸来,将手里给他盛了一半的八宝粥又倒回了锅里,笑容欠奉地说:“谢谢,我有男朋友。”
杜鹏还想努力一把,殷勤地说:“放你一个人跑这么苦的地方,多不体贴?我们这行虽然忙,但薪水不菲,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可以留在城里喝茶插花,高兴了就下下厨,我能养你的。”
大概在男人眼里,我养你是特别MAN的一句话,他说完之后,围观的同僚们都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唯独程矜,将颊边的发丝朝耳后一勾,又长又媚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人养?还有……我不喜欢别人说他坏话。我来这儿,不是因为他不体贴、不管我,是因为我想他,想见他。”说完,解开围裙往灶台边一放,擦着对方手中的鲜花,走了。
习惯了每天和“团宠”共进午餐的汉子们顿时哀怨起来,纷纷责怪杜鹏莽撞冒进,连累了大家。
杜鹏告白失败,对着花束思考起另个问题——程矜说她来安林是因为想见自己的男朋友,但这儿方圆百里连个农户都没有,除了他们这些修铁路的,还能有什么人?
这个疑问,终于在当天傍晚有了答案。
修铁路有工期,所以尽管风雪漫天,但只要还没到不能行的地步,工程进度都不会停。工人和机械马不停蹄地赶工,直到天色近黄昏,远山积雪被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程矜照常在工地的临时办公棚里,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打字,时不时把手凑近炭盆去个暖,就在抬手的刹那,她隐约看见山上的一个绿色小点,就那么一瞬,等她定睛再看却看不见了。
她狐疑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疲劳过度,刚刚先是看到绿点,接着居然觉得雪山像融化了冰淇淋,往下淌着融水?
门猛地被人给推开,夹带着外面的风雪和寒气。
秦工一进门就飞快地扫了眼室内,然后转身就要走。程矜问:“怎么了?”
“刚发生了小规模雪崩,”秦工神色凝重,“刚刚点人,没找到杜鹏。”
程矜下意识地问:“他穿的绿色冲锋衣?”
“你看见他了?”
程矜遥指向窗外,“那边,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影,下一秒就不见了。”
救人如救火,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雪崩不会直接压死人,但缺氧和低温会,被积雪覆盖的人在十五分钟内得到救援的话,存活率过九成。
整个工程队的人带着器械,按照程矜指认的方向上了山,找杜鹏。
途中有人小声议论,说杜鹏是因为告白受挫,所以才会跑离人群散心,说话的人刻意避开,但还是被程矜听见了。
她一言不发,只死死地盯着从窗户里就能看见的那排树。那是唯一的参照物,从其中一棵树的树丫直线向后,就是杜鹏被埋的地方。
众人拿铲子在附近一片区域都挖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