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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系列办公室的腥风血雨之后,芷兰成功上位,成为了公司的领导。高薪厚职,月收入三万五。位高权重,风起云湧,人人都要唯她马首是瞻。要知道,她还不满三十岁啊。有这样的成就,真的很了不起了。
其实,不仅是文雪,芷兰也曾经提出过帮我的忙。芷兰说,现在她混得很好,很风光,她改变了命运,终于有出头天了。我没有事业,跟老公离了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可怜了。钱方面的话没有问题,我可以找她,她随时都可以帮我。
—— 我的第一反应是:羞辱感!我竟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我说不用了,谢谢,然后,转过身,落荒而逃。我用最快速度奔跑,想离游芷兰愈远愈好。
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好差劲,我被我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芷兰好心帮我,我怎么能觉得被芷兰侮辱了呢?原来,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竟是如此瞧不起芷兰的吗?文雪跟我一样强,甚至比我强,所以,我就乐意被文雪帮,而不乐意被芷兰帮了吗?我竟有这么看不起芷兰?是,我以前是事事比她强,我出身富,她出身穷。同学们老爱围着 欺负她,都是我给她解围,她那时候特别感激我。她被人欺负,我替她出头。可反过来,就不行了吗?现在她比我强,我有难,她帮忙,我心理就不平衡了吗?我自责得很。我的想法太龌龊了。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这样想我的朋友呢?!
可是啊,可是,我真的觉得好难受。为什么,芷兰变强了,而我却变得如此不济呢?想当年,我可是最耀眼的一颗星啊,校花啊。为什么,我现在居然是三个人之 中,混得最差劲的一个呢?放眼望去,文雪一直处于高位,芷兰从低往高爬去。为什么,只有我,是从高处不断地下墜,跌至谷底、摔到底的呢?
事实上,直到今天,我依然还是星星。只是光芒变黯了,变淡了,不再像从前那么亮罢了。我花容不改,我华妆依旧,快三十岁的我还是那么漂亮,我依然是一颗发亮的星星。是金子总会发亮,星星变暗了,依然是星星。
我是一泉暗星,在水中寻觅着天空的黑色画布,在湖中寻觅着大地的波涛荡漾,寻觅着天与地之间的距离。我是一颗暗星,虽然黯淡,但仍不至失去光。
所以,我必须要出去,继续奔驰于自己的天地。
添上华丽的新衣,穿上闪耀的玻璃鞋,我只身前来披上银光闪闪的舞会假面。我穿梭于各式各样的男人之间,猎色着适当的猎物,随着心意去逍遥,依着本心去风流。我踏步于悠扬的音乐里,在晚间的舞会之中漫步。我认识了很多很多男人。深浸在酒精与性/欲之中,麻醉了自己,寻找那份真实的快乐。
神经感官早已麻目,我只是在追寻一份虚拟的愉悦和短暂的放松,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我在夜店里跟很多男人发生了一夜情,在社交软件上约了很多次炮,我迷恋 着酒,也迷恋着性。我热爱着现在发生着的这一切,一场场仅限于一夜的迷梦,又迎来下一个白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晚风吻尽了白花,热浪侵袭了水晶灯,我醉倒在深红色的丝绒桌布上,累倒在大张的双人床上。嘴角处,肆意地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有时候,一觉醒来,觉得自己死了,可是自己还活着。这里不是冥界,此处尚是人间。我只身走到卫生间里去,我照着银色的镜子。我拾起一根黑眉笔,一盒带着金粉的眼影,站在镜前细意地扑粉、画眉。双手 交叉在脑后,金花明灭,百紫千红,我梳洗弄发,为自己的身体戴上各样华丽的首饰。
我这才猛然地发现,我三十岁人了,此生从小被人夸漂亮,却是从未像今天般,重视自己的容貌。从前,我都是简简单单地梳洗便出门,很少长时间地照镜子。映在镜里的人,是个年轻清淡的可人儿。而当青春不再,年华老去之时,我却是浓妆艳抹,胭脂水粉地站在这儿。
我老了吗?并没有。即便不化妆,我看起来也很年轻,没有皱纹,也没有五官走形。只是,今天的我,心已经死了,于世上徒留下一具月貌花容的躯壳罢了。我倚在长形、直立的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女人,有着迷人的双眼,白皙的肌肤,胭红的双颊,粉色的双唇,当然,还有那双迷蒙而电人的长睫毛。漆黑的鬓发,冠在耳后;柔滑的长发,固定在脑后,编成了好看的髻子。那样地美丽,这就是我的样子吗?我的样貌,和身体,是我灵魂的载体。我竟然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端祥过自己的脸容,不曾试过看得那么仔细,自己脸部的细节。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原来是长得如此地美丽的。不禁令我想起来,以前看过曹禺的剧本《日出》里面,女主人公陈白露临死之前那最后一句话:那样年轻,那样美……
陈白露是民国时旧社会夜上海的一枝交际花,结过一次婚,失败了,孩子也夭折了。离婚后的她,被各种金主包养,她穿着最贵的衣服,看上去很富贵,实则并没有钱。她收养了一个叫小东西的小女孩,小东西被卖为妓/女,上吊自杀了。最后,陈白露的金主倒台了,她已经厌倦了再去找一个新的金主,再去逢场作戏地生活。临自杀前,她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