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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席而去时,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那时,他只是想看看梁超要干什么,会不会是回去打老婆。但梁超并没有回家,而是在闲逛许久后,走进了一家歌舞厅。
大城市里有很多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歌舞厅,但曼奚镇只有一家,虽然和城里的比起来相当寒酸,但和镇里其他地方比起来,还是“豪华”了不止一个级别。
梁超在歌舞厅待到半夜,抽烟喝酒打牌,然后从后门醉醺醺地离开。
他一路跟随,行到一个没有人的小巷,举棋不定,想上去跟梁超理论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忽见梁超转过身来。
梁超已经醉了,恶声恶气地叫骂,用污言秽语问候他的女性家人。他血气上脑,将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喊了出来。
梁超也许听清了,也许没有,干笑道:“我操自己的女人,打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她们生下来就是被我们干被我们打的,生女孩有什么用,长大了被另一个人操被另一个人打吗?”
他听得愤怒难言,冲上去拧住了梁超的衣服。
他没有想到的是,梁超居然带着一把刀。
如果他的反应再慢一点,如果梁超没有喝酒,那把刀就将捅入他的心脏。
他吓得肝胆俱裂,理智全失,奋力夺过刀,毫不犹豫地刺向梁超。
一刀,两刀,三刀……
直到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再挣扎,只剩下死亡前夕的抽搐。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少倾,他木然地看着被捅死的男人,惊慌失措,想大叫,却叫不出声。
16岁,他从一个心怀正义的少年,堕落成了杀人犯。
仓皇逃离时,他忘了带走行凶用的刀,而刀柄上,留有他的指纹。
当地警察未能侦破这一案子,但他的人生却因此彻底改变。
回到洛城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再画画,不愿与人接触,性格大变。他夜夜做噩梦,不是梦到梁超血淋淋的、不成样的尸体,就是梦到自己被枪毙,有时甚至梦到自己成了梁超,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捅死。梦里的痛感居然那么清晰,他浑身冷汗,吼叫着醒来,时常对上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那是过继到他家的远房表弟,叫白林茂。他恨这个弟弟,害怕自己在梦里说的话被对方听了去。
很多次,他想要杀死白林茂,但一看到刀,他就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其糟糕,不久后从高中辍学,整日在外面闲晃。
成年后,他的父母过世,他将白林茂赶走,将家产全部占为己有,没有分给对方一分钱。白林茂离开后,他仍是不得安生,一听到警笛、一看到警察就害怕得发抖。
他没有在任何公司工作过,若不是父母在洛城有三套房,他大概没有办法活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厌恶女人,将女人视为恶魔——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每每想到女人,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梁超在茶馆里说的那些下流低俗的话。他时常告诉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些傻女人,他不会杀人,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画家,有美满的家庭和成功的人生,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是女人毁了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无法硬起来,也不想与女人接触。后来,大概是警察一直没有找上门来,他的状态好了一些,浑浑噩噩与别人介绍的女人相亲,没过多久就领了证。婚后的生活却并不幸福,他逐渐意识到,少年时期发生的事无时不刻不在影响着他,他是个杀人犯,不配拥有正常的生活!
一年后,他与妻子协议离婚,开了个茶馆,过着无人亲近,也不主动亲近任何人的生活。
他没有什么文化,偶尔听茶馆里的人说,刑事案件有追诉期,只要过了追诉期,即便杀了人,也不会被判刑。他喜出望外,然而上网一查,却再次绝望。
网上的说法五花八门,有说追诉期是十年,有说是十五年,还有说恶性杀人案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被发现,仍然会被抓捕。
他明白,自己这一生,都将活在躲藏中。
不过最近几年,他似乎没那么害怕了,遇上服装批发商场的老板娘王佳妹之后,甚至正儿八经地规划起将来的生活。王佳妹有个女儿,叫王湘美,长得挺可爱的。遗憾的是,他并不喜欢小孩,更不喜欢女孩。
在王佳妹面前,他装得喜欢王湘美,还给王湘美买了不少盗版漫画书,每天接王湘美放学,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
像怪物一样独自生活了十几年,他内心里其实盼望着正常家庭的温暖。
他没有想到,一番寻求改变的努力却最终将自己推向“深渊”。
如果知道王湘美会被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奢望与王佳妹结婚!
怕什么来什么,他躲了警察19年,却不得不因为王湘美的死而面对警察。
他对失去孩子的母亲根本没有耐心,抛下王佳妹,独自躲到洛观村,结果洛观村也发生了命案。而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成了数个嫌疑人之一。
这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快被恐惧折磨疯了,睁眼看到的是警察,闭眼想到的是梁超的尸体。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到窒息,直到他听到邹鸣的咆哮。
他不认识邹鸣,但在派出所的走廊上见过一回。
原来那个清秀文静的青年就是凶手。
他捶着自己的胸膛,终于受不了了。警察们那么厉害,能将邹鸣揪出来,就能将他也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