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强求他如他一般保留前世的记忆。

    “红色小鸟？”本·哈蒙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重复道：“你在房子里看到了一只红色小鸟，就是因为它所以你才——”

    “不是它，是他。”拉法埃莱认真地纠正道。他微微抿唇，重复地道：“是我吓到他了，”

    本·哈蒙顿时哭笑不得地看向拉法埃莱，刚才这孩子的表现吓坏他和薇薇安了，结果，就是为了一只红色小鸟？

    本·哈蒙并不太相信拉法埃莱的说辞，不过，他也没有强逼什么。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冲下面的薇薇安比了个手势，而后道：“下来吧，拉菲，希望你的小鸟还能飞回来。”

    拉法埃莱挑了挑唇角，轻声道：“他就在这里。”

    在地下室。

    但这一回，他不会那么莽撞地扑过去抓人了。

    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要紧，只要菲尼克斯还是菲尼克斯，他们还可以创造新的记忆。

    ……

    与此同时，地下室。

    波雷佳德·朗顿，也就是形貌丑陋的男孩焦急地看向捂着额头半跪在地上的俊美少年，急急地喊道：“T！”

    他抓住少年的手，憋了半天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的心智在生前存在着巨大的缺陷，被人捂死后桎梏在这栋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好转。他思考不了太多的事情，也无法像是普通人那样自如地交谈。

    生前，他能够流畅吐出的单词就是“玩”。

    死后，他在泰特的陪伴下，渐渐学会了叫出他的名字。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母T。

    “我……我没事。”少年，其实也就是波雷佳德·朗顿的哥哥泰特·朗顿用力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波雷佳德，即使他的相貌丑陋到能够止小儿夜啼，但他依旧看着波雷佳德的眼睛，慢慢地重复道：“我没事，小波。”

    他的母亲康丝坦斯·朗顿育有一女二子，长女阿德雷德，然后是他泰特，紧接着是三子波雷佳德。

    他们都有着先天的缺陷，阿德雷德和波雷佳德是智力和身体的双重缺陷，而他，看似是三个孩子中唯一一个完好的孩子，就像是曾经康丝坦斯·朗顿无数次说的那样，继承了他们夫妻外貌上的优势，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天使。

    但事实上，他灵魂上的缺陷要比阿德雷德亦或是波雷佳德更加丑陋。

    波雷佳德丑陋的是外表，而他丑陋的是灵魂。

    他是一个疯子。

    他就像是一个被困在了迷宫里飞不出去的鸟，在反反复复地寻找，仍然找不到出路后，他疯狂地攻击着所有阻挡他的人，哪怕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他的双手沾满了洗不去的鲜血。

    他在疯狂中以着杀戮维系着岌岌可危的理智，他找不到自己的平静，找不到自己的家。

    他厌恶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唯有在陪着波雷佳德做单调的皮球游戏时，他才能够在对方干净的天蓝色眼睛里得到片刻的安宁。

    泰特知道这栋房子今天迎来了新的屋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上一任屋主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房子最初的女主人诺拉·蒙哥马利夫人渴望着拥有一个孩子，而他年幼的时候曾经被她所保护，避免了这栋房子里其他恶灵的伤害，所以，他愿意满足她的心愿。

    如果现任的屋主无法为诺拉夫人带来一个孩子，那么，他们还是死掉，将房子让给下一任屋主吧。

    泰特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疯狂与偏执，即使是被他所杀死的人死后所化的灵魂，始终畏惧着他，不敢向他寻仇。

    他看不到时间的终点，就在他以为自己终将在宅子的某个角落腐烂的时候，突兀出现在阁楼里的少年打碎了桎梏着他的第一道枷锁。

    泰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在看到那个有着金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少年时，死亡后便沉寂下来的心脏又一次开始疯狂地跳动。

    他本来是能够躲开那个人的怀抱的，但打从他看到他的那一刻，身体便不再听话，完全地僵住了。

    不知道躲闪，不知道拒绝，就那么呆坐在地上，被活人的温暖，不，应该是独属于那个人类的温暖所笼罩。

    直到，那个人清楚地唤出一个名字。

    “菲尼。”

    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他的脑海里清楚地回荡着一个词——

    “逃！”

    那个人认错人了！

    但他却不想承认那个怀抱不属于他。

    那个人的气息是干净而又清冽的，像是清澈的湖水，又像是温暖的阳光。

    但他却只是一个在角落里发霉腐烂的灵魂，双手沾满了鲜血。

    不敢见他。

    “T！”

    波雷佳德·朗顿焦急地大喊了一声，嶙峋的手指用力地擦了一下泰特的脸。

    而在这时，泰特才恍然意识到，他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