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09
他哪里愿意吃人,但身体却忍不住操起身侧的一把匕首,向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他俯下身去,拨开其中一女子颈上的碎发,张口欲咬,幸而理智及时将他制止了。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变作这副模样,艰难至极地往外头去,但每行一步,从那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人血与人肉的香气便仿若一线线细丝,要将他的双足牢牢缠住。
他好容易走出山洞,双足却是一趔趄,跌倒于地后便再也站立不得了。
他唯恐自己当真杀人而食之,站立不得,便以双手爬行,他必须要离那些诱人的人血与人肉远一些,再远一些。
地面上是尖锐的荒草与粗糙的泥土,不多时,他的身体便割开了无数个口子,最是那一双手鲜血淋漓。
他喉间一动,当即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但这手背远远不够,鲜血蜿蜒着被咽入喉咙后,那喉咙竟是愈加疼痛,他的喉咙不断地渴求着饮不尽的鲜血,吃不尽的人肉。
他的视线忽而落在了右手的匕首上,他为何还没有扔掉这把匕首?是因为这副身体不允许么?这副身体欲要以这把匕首割断那三人的咽喉,剔下那三人的皮肉,一点点地送入口中咀嚼么?
不,为人者决计不该如此?
他索性以这匕首在心口上方划开了一道伤口,这伤口淌出了血来,他便拿双手去接,然后凑近唇瓣去舔食。
他又接连将匕首没入了侧腰、腿根以及其余的身体部位。
鲜血漱漱而下,他尽数饮下之后,那瘾才略有缓解,一缓解,痛觉神经敏锐了许多,身上的伤口随即作疼了起来。
他贵为异姓王府的二公子,从小被锦衣玉食地养着,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住这般的疼痛,即刻被疼得泪水涟涟。
“好疼,好疼,好疼呀……爹爹,娘亲快来救我,我好疼呀……”
话音落地,他才回想起来,他因断袖之癖被父亲逼死了,而娘亲不敢违逆父亲,无视于他的求救,只在一旁抹眼泪。
既然他已经死了,为何还能感知到疼痛?
许这是一场噩梦罢?
他依然是那个娇生惯养的二公子,受尽父母的宠爱,被逼死是假,而今的一切亦是假的。
待梦醒了,他便可冲着母亲撒娇,道自己发了一个噩梦,那噩梦甚是诡异,甚是恐怖,甚是荒诞。
母亲便会抱着他,安慰他,所有的梦都是假的,切勿作真。
但疼痛竟是一分未褪,折磨于他,真切得不容置疑,他哭得湿透了鬓发,却逃离不了这个噩梦。
不过半刻,那瘾居然又卷土重来了,他不得不急急地咬下自己手背上的一块皮肉,收入腹中,这块肉并不足够,他又去吸食从自己身体上流淌出来的鲜血,这些鲜血亦不足够。
该怎么办才好?
当真要去将那三人吃了么?
不行,他不能这么做,同类相食与禽兽有何异?
他执着匕首,没入心口上方的那处破口搅弄着,急切地饮着倾泻下来的鲜血,同时从中割下来几片肉来。
而后,他又胡乱地划破自己的肌肤,以便吸食更多的鲜血。
也不知吸食了多少的鲜血,他那瘾终是被压下去了。
他横于荒草丛中,双目半阖,神志涣散。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想起了昨日看过的一册话本,那话本上有一反角,以吸精气,食人肉,饮人血为生,其人唤作酆如归,喜作女子打扮,颜若舜华,病态地迷恋着话本的主角姜无岐。
那酆如归居于鬼山,鬼山终日阴森,难见天日,一如他现下所在之处。
那酆如归身着红衣,他如今亦是身着红衣。
所以,他是在死后穿越成为那酆如归了么?
他是该庆幸自己又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亦或是该伤心自己竟拥有了一副须得吸精气,食人肉,饮人血的肉身?
他疼得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他挣扎着起身,每一个动作俱会牵动身上的伤口,须臾,他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费尽全力将山洞中的三人送下了鬼山,为他们松绑后,便又回鬼山上去了。
那之后,他拼命地戒去了吸食精气之瘾,但嗜血啖肉之欲却发作了无数回,他慢慢地习惯了疼痛,从未再像第一回发作一般疼得大哭不止,故而每每姜无岐问他“可是疼了?”,他才会回答“一点不疼”。
而今,他捉着姜无岐的手覆上自己的伤痕,却直觉得委屈。
因为姜无岐会心疼他,他才会觉得委屈罢?
姜无岐不喜酆如归以如此平淡的口吻来讲述自残之事,蹙眉道:“你该顾惜自己一些。”
酆如归凝望着姜无岐,抬手抚平了姜无岐的眉间,他不愿姜无岐为他蹙眉,当即应承道:“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