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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他是何相貌?”
随从回忆着道:“这马车内只一支蜡烛照明,属下看得并不分明,应是一个瞧来穷酸,相貌清秀的少年罢。”
另一随从补充道:“约莫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瞧来穷酸,相貌清秀,十七八岁的年纪,难不成真是明夜?
他登地坐起身来,掀开帘子,向外一望,不远处竟当真有一驾马车。
明夜会在那驾马车内么?
不,明夜早已过世了,怎会在那驾马车内?
随从们所描述的少年恐怕仅是与明夜生得有些相似罢了。
但若仅是相似,那少年为何会将自己抱于怀中?为何会为自己吸出鲜血,又为何会以口喂自己服药?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唇瓣,一时间心若擂鼓。
猝然,有一把声音在耳侧道:“那少年便是从这马车上下来的。”
出声的乃是他的随从,随从所指的正是不远处的那驾马车。
他本能地想要查证那驾马车明夜可在马车当中,但他却迟疑起来,假使那少年不是明夜,他便是空欢喜一场;假使那少年真是明夜,明夜既然跳下马车而去,便证明明夜不肯原谅他罢?他又何必要纠缠?
他苦思良久,躺下身去,扯过棉被,欲要睡去,却是辗转反侧。
直到外头雄鸡唱响,他才倦极而眠。
约莫两个余时辰,他便醒来了,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掀开些帘子,窥视着不远处那马车的动静。
他行事果决,从未这般犹犹豫豫过,更不曾有过这般的宵小行径。
一触及同明夜相关之事,他立刻从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京师府尹陈大人变作了当年无力保护心爱之人的青年。
然而那驾马车却全无动静,不曾有人从马车进出。
他时而满怀希望,时而颓丧叹息,果真是疯得愈加厉害了。
但这一切都被他平静的皮囊遮掩住了,无一人觉出他的异常。
次日黄昏时分,他终是抵达了陈家祖宅,一下马车是满眼的惨白,又有哀戚的哭泣声漫入耳中。
作为父亲的独子,他该当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才对罢?
但他的面部肌肉却不听他的指挥,唇角反是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是了,他之所以急匆匆地从京城往这陇先城赶,并非是来奔丧的,而是为了亲眼见见杀害明夜的凶手的死状。
其实父亲甚是疼爱他,除去杀害了明夜,并逼他娶妻之外,父亲无一处对不起他,俱是他对不起父亲。
可他无法原谅父亲,父亲为他打算又如何,为他耗尽心血又如何,他失去了明夜之后,便一无所有了,锦衣玉食,高官厚禄,于他而言,无一能及得上明夜的一根发丝。
“大人……”他听见身侧的随从在唤他,语调惊恐,应是被他的神情吓到了罢?
他却是笑着回那随从:“何事?”
本朝重孝道,为了坐上高位,亲手治理蝗灾,减少乞儿,他伪装成了孝顺模样。
这一伪装便是近四十年,他伪装得得心应手,几乎将自己都骗了去。
然而时至今日,他却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下去了。
他不紧不缓地向着灵堂走去,嘴角含笑,一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发抖着。
来奔丧的族人亲朋瞧见他这副模样,窃窃私语起来,不是猜测他疯了,便是直指他是中了邪了。
他毫不在意,行至那口棺材前,将父亲的尸身逡巡了一遍,后又一面为父亲整理着寿衣,一面虚情假意地道:“爹爹,儿子来晚了,你可勿要怪罪。”
父亲自是不会回答,下一瞬,他竟是失控地用双手掐住了父亲的脖颈。
由于天寒地冻,父亲的尸身保存得尚算完好,只生出了层层叠叠的尸斑来,尸臭刺鼻,却还未开始腐烂。
不知是死了的缘故,亦或是年事已高的缘故,他并未多用力,父亲的脖颈便折了,脆响悦耳。
诸人大惊,纷纷上前,好容易才使得他松开双手。
他一一拨开诸人附于自己双手上的手指,神情自若,好似方才之事不曾发生过。
而后,他居然向着诸人致谢道:“多谢诸位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当夜,他换了孝衣为父亲守夜,怔怔地坐着,面无表情。
守至子时一刻,他陡然发现贡品之中有一碟子的冬枣。
他不及细思,双足生了自主意识般,冲出门外,去寻那驾马车,但那驾马车却已不见踪影。
他追悔莫及,伫立于茫茫的荒野,全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又咳嗽了起来,鲜血从他体内奔涌而出,湿润了他的下颌、脖颈、衣襟……被北风一打,他冻得一颤,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