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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85

      之后。

    住持灵藏大师亲自迎出来,在皇帝还是随国公时,灵藏大师就已经是天子故交了,满寺僧人难免因帝驾来临而战战兢兢,唯独灵藏大师安之若素,一如平时,更让天子多了几分敬重。

    二人交谈几句,灵藏大师带路,将皇帝引向大雄宝殿,众臣则止步于天王殿前等候。

    “陛下神思迷乱,心绪不宁,拜佛恐怕难显诚心。”

    这话也唯有灵藏大师敢说。

    皇帝并未生气,反倒叹口气:“朕知道,就是定不下心,离宫前还特地用了安神定气丸的。”

    灵藏大师低低喧了一声佛号:“解铃还需系铃人,佛在心中,拜佛只为心安,若陛下心障不除,拜亦是无用。”

    皇帝沉默片刻:“朕心障太多,须在佛前解惑。”

    灵藏大师面容慈悲,未再多言,伸手一引,示意天子跟他走。

    何衷竖起耳朵听二人对话,并非为了窥伺帝王心迹,而是为了随时能反应过来,跟在皇帝左右,不离方寸。

    灵藏与皇帝在前,他与跟随大师的僧人在后。

    何衷这才注意到,灵藏大师身边的年轻僧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出众,而且对方佛性十分坚定,眼观鼻鼻观心,连眼角都没给过何衷。

    直到一行人在大雄宝殿外面上香,灵藏大师让他们也上香以示虔诚,何衷捏着三根香火,不小心踢到脚下凸出的石板,眼看就要往前摔个狗啃泥时,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来,稳稳扶住他,连带那三根从何衷手里震落下去的香,也像变术法似的中途被捞起来,又被塞进何衷手里头。

    一切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何衷瞪大眼睛,心还砰砰直跳,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他摔伤事小,御前失仪事大,尤其是在这种时刻,若不是旁边的年轻僧人,方才他就差点人头不保了。

    何衷惊魂未定,趁着皇帝进殿内上香的间隙,忙小声向对方道谢。

    年轻僧人摆摆手,指指自己嘴巴,不搭理他了。

    原来是个哑巴。

    何衷恍然,心道这年头能在灵藏大师身边当和尚也不容易啊,非但容貌出众,身手还得利索,可惜不能说话,以后也不可能成为开坛讲经的大和尚了。

    他默默看了对方一眼,将香端端正正插入香炉,赶紧小步跟上皇帝。

    佛乐飘荡在大兴善寺上空。

    大雄宝殿内的诵经声仿佛化为有形实质的金色结界,将寺庙内外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即使知道这不过是心理安慰,但何衷的心情仍旧渐渐平静下来。

    他望向盘膝坐在中央的皇帝背影,觉得对方应该与自己有同样的安心。

    凤霄不知道何衷刚刚为自己可惜。

    一开始,他其实真没想过进大兴善寺。

    但当时他从刑部大牢出来,急需沐浴更衣——解剑府是暂时回不去的,因为一个行踪不定的凤霄隐于暗处,才能对敌人造成威胁。

    路过大兴善寺时,他正想着去找个秦楼楚馆,伪作风流客,将这一身从大牢里带出来的味道彻底洗净再说,墙内飘出的檀香味和诵经声拉住了他的步伐。

    远远的,一名年轻僧人正好从外面归来,凤霄由此产生一个新的想法。

    换作从前,他断不肯削去那三千烦恼丝。

    但今时不同往日,被大牢里的粪桶熏了一两个时辰之后,凤霄觉得自己鼻子已经快要失灵了,闻啥都是粪桶味,头发只怕再洗十次,心里的伤痕也难以抹去。

    与其如此,不如重头来过。

    好洁之心令凤霄作出了抉择,正从外面归来的丛云和尚被打晕带走,点了昏睡穴被丢到城郊桥洞之下,身边只留了清水干粮,没有三四日绝对回不来。

    而凤二只需要一天。

    方才何衷之所以会绊倒,其实是他故意引何衷去走那块凸出的砖石。

    因为一个人即便隐藏武功,但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依旧会展露出来。

    不过何衷没有。

    他的反应与一个普通人无异。

    此人没有被渗透的危险。

    凤霄随即将注意力从何衷身上剔除。

    这一日中,他借故走遍寺中上下,并未瞧见可疑之人。

    但,也有可能是对方藏得太深,一时半会察觉不出。

    凤二垂目敛眉,继续当一个尽忠职守的哑巴和尚。

    皇帝在蒲团上坐了许久。

    诵经声并未能令他真正平静下来,他的内心深处,仿佛还蛰伏一头野兽,蠢蠢欲动,焦虑不安。

    朝廷与突厥的战争整整持续了三年,前朝时以和亲求和平,到了隋帝这里却绝不肯低头,宁愿与对方慢慢磨,从派遣使者分化突厥各部落,到隋朝大军与突厥人正面打硬仗,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终于打到沙钵略可汗受不住,主动求和。

    这桩堪比秦皇汉武的功绩,皇帝不可谓不得意,即便他不叮嘱交代,将来史书上,自也会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