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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已无任何色彩。
就在她目光从转角溜过的瞬间,却倏然被定住了——
在两墙转折的夹角处,竟勾着一铺极为精妙的水月观音像!
无色的线稿中,水月观音悠然地倚靠着山石,微微仰头望着天边的云月,身后是竹林环绕,身前是流水淙淙,朵朵莲花在水面静开。水月观音眉目祥和,似乎在赏月,又似乎在凝思,意境清雅脱俗。
“你也看得懂壁画?”季师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黎夜光因为沉迷画中,被吓了一跳,好在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淡淡地说:“水月观音唐代宫廷画师周昉所创,相传可以消灾避祸,不但在我国民间广为流传,还传入了朝鲜和日本。”自打从卢舍那寺回来,黎夜光就潜心研究了好一阵佛教艺术,可谓十分爱岗敬业。
这下吃惊的人成了季师傅,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知道的还不少……”
“这是余白画的吧。”黎夜光专注地欣赏壁画,毫无察觉地扬起嘴角。
“看得出来?”季师傅问。
“这样的笔力或许别人也能达到,但这样宁静淡泊的意境,就只有他才能画得出来。”黎夜光很笃定地说。
季师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有点认同刘大山的话了,看来这姑娘确实不简单,不光长得好看,还对艺术有卓越的欣赏力,再加上死皮赖脸的性格,难怪余白逃不出她的魔爪!越是如此,季师傅越觉得她危险,他们余白是多老实的一个孩子啊,怎能让他被一个心机女玩弄?!
“你既然知道余白宁静淡泊,那应该也清楚,你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季师傅也不绕弯子了,索性开门见山,“不是一路人,又已经分开,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黎夜光眼珠一转,很是聪明地说:“季师傅,你很讨厌我吧?”
她问得如此直接,季师傅猝不及防,竟愣了三秒才磕磕绊绊地说:“是、是啊……我是讨厌你。”
黎夜光也不难过,反倒还有几分骄傲,“季师傅你昨天才见到我,就这么讨厌我,可见你也不是很宁静淡泊啊,那你还不是在余白身边待着。”
“……”季师傅突然被贴上庸俗躁动的标签,气得跳脚,“我和你能一样?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是骗过他的人!”
黎夜光倒也没有想给自己洗白的意思,索性点点头,“我是骗过他,可人世复杂,骗人也是常有的事,难道季师傅你就没有骗过人吗?”
她本是一句寻常反驳,季师傅却脸色大变,“你到底想干嘛?”
黎夜光笑笑,“我没什么想做的,只是一定要带余白下山。”
“不可能。”季师傅非常坚决地说,“余白绝不会和你下山。”
“你们要他留在这山里是为了什么?”黎夜光沉下嬉笑的神色,很认真地问他。她神色内敛,季师傅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余白不适合下山,山下的生活太复杂……”
黎夜光承认,余白确实更适合这里的世界,因为足够简单,可很多事适合却不代表应该。“那他就在山上待一辈子吗?凭他一己之力,从二十七岁最多只能画到七十七岁,五十年他不眠不休又能修多少壁画?我想余家真正想做的,是壮大壁画修复的队伍。季师傅你是当家人,我想你应该统计过这些年来山里学壁画的人数吧,人最多的时候应该是余白父亲还在世时,此外便是今年。”
“今年人数剧增,就算你没考虑过原因,我想那些学生慕名而来时总也和你说过原因吧,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余白?”黎夜光虽是反问季师傅,但其实已经回答了季师傅的问题。
季师傅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原因,那些学生一窝蜂地涌来,十个里有七个都说是看了C博的壁画展,看到余白现场修复,才萌生了来学习的念头。
他还记得余黛蓝坚持要余白出国学习时说过的一句话——“壁画修复技术最好的国家是意大利,但我希望以后会是中国。”
在余家山,刘哥不用教学徒画画,所以工作相对轻松,一觉睡到半中午,饿了才起床。他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间,意外地见到来回踱步的余白。
“你没下去?”刘哥说的下去,指的是山下工作室,余白和季师傅是最勤劳的人,一向天亮就起,自己先去工作室画一会,等学徒们起床便开始上课。所以这个点,刘哥见他还在家里转悠,实在意外。
余白纠结地看了刘哥一眼,刘哥立刻就明白了,“哦对,夜光来了……”刘哥不知道他俩昨夜的争执,很轻松地问:“她是来找你下山的吗?”
余白没有别人可商量,只好把临摹展还有争执一五一十都和刘哥说了。“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待在山里对不对……”
余白有这样的迷茫并不奇怪,刘哥完全可以理解,花花世界那么好,谁会不心动?“虽然山里是比不上外面,但你就适合待在山里啊,你连气质都是大山的气质!”
“……”这话和昨晚黎夜光说的有异曲同工之义,余白有些郁闷地说,“难道我是真的配不上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