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穆卓阳过来插嘴道说：“唐宋明的观察力不错，根据我们的检查结果，死者右手自三、四指间至腕尺侧纵斜形劈裂，右手手掌裂伤，见手掌尺侧基底掌骨至三、四指蹼间隙，第三指指根部掌侧切口，第三指屈肌腱离断，尺侧半手掌仅有少许皮肤相连，环指肿胀。此外，头部右侧有裂创，右肩部、右边腰背均有裂创。这些伤口，都像是某种利器造成的。只不过大火的灼烧已经令伤口微微变形，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利器。”
    徐家颖说：“死者的右侧身躯、头部受伤十分严重，如果她生前确实是被人用利器砍伤，那么砍伤她的人应该是左撇子吧？”
    穆卓阳和唐宋明一起摇头：“你可太没经验了。”
    徐家颖一时气结：“你们俩是串通好了一起笑话我吗？”
    唐宋明说：“我没兴趣做那么无聊的事。判断是不是左撇子，技巧有很多，但这回遇上的凶手，很明显是打算给我们制造一些假象，好让我们误认为他是左撇子。”
    徐家颖不解：“这……这还能造假？”
    “当然可以造假。”唐宋明向她打了个手势：“你过来，我让你体验一把。”
    徐家颖顺从地过去，唐宋明绕到她的身后，忽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我先用力捂住你的口鼻，让你处于呼吸困难的状态，之后你会暂时晕眩，甚至休克。这个时候，我用右手拔出利器——比如说刀子，而后将手从你的腋下伸到你的身前，再把刀尖朝向你，奋力回刺，这样是不是就能造成你被左撇子刺伤的假象？”
    徐家颖红着脸推开他的手，低声说：“你……你下次抱我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唐宋明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投入，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他赶紧道歉。
    旁边围观的人都觉得好笑，唯独张一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了摆脱尴尬，徐家颖赶紧说：“如果真是说先捂住口鼻又用利器致死的，那么做尸体解剖就能证明吧？”
    穆卓阳点头：“我们会把尸体带回去检查的。如果在起火之前这人就已经死了，那么她的肺部就吸入不了什么烟尘。”
    “杀人手段这么残忍，凶手估计是死者生前的竞争者，或者特别仇视死者的人吧？”
    “这可不好说。前一阵发生的那起杀妻焚尸案你有印象吗？死者和凶手是小两口，两人由拌嘴吵架发展到动手，男的当时也是喝多了，脑子一热，抄起桌上的刀把女的捅死了，之后为了掩盖事实，点火烧尸，妄图毁尸灭迹，并想制造出死者死于意外火灾的假象。但他这两下子哪能瞒得了我们，现在已经被判刑了。邻居们都没想到杀人凶手居然是这男的，他们平时还感觉这小两口挺恩爱呐。在这个案子里，作案的就是和死者关系很亲密的人。”
    徐家颖说：“还是回到眼前这案子上吧。有其他能证明这是谋杀的证据吗？”
    唐宋明说：“有，起火点有两处，一处是床上，另一处是门外。”
    “门外点火？！”
    “要不然门板也就不会起火了。其实这种复合型防盗门里外都有金属构件，是很难起火的。除非是刻意加上了引火助燃的东西。”
    唐宋明领着她来到门外，指了指门框下一处发黑的地方：“这里就是一开始在门外点火的地方，纵火者故意把点火的位置靠近门轴，你看，这下面有疑似油污的东西。像这样的老楼，长时间使用的门轴有时会显得发涩，这时候就会注入润滑油进行润滑。估计纵火者认为，一旦有人发现这下面有油渍，也会被误以为是润滑油。不过，加润滑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油一直加到溢出这么多。这也忒埋汰了。作案者是希望把油渍延伸出来，方便他离远一些点火。火被点燃之后可以蔓延到门板上。如果你们看屋内，会发现门框下也有油渍，根据作案者原本的设想，是打算把门点燃之后，火势沿着油渍继续蔓延，直到让整个房间都被点燃。”
    “可这最后为啥没成功？只有门板起火。”
    “老楼失修，地板不平，屋内的瓷砖表面又过于光滑，没保留住多少油，作案者倒上去的油，最后都汇集到了门框下方，延伸向屋内的油渍出现了‘断裂’，所以火势起来之后，原本带有金属构件的门板倒烧得特别彻底，屋内倒没出现什么火势。至于卧室内的火，那属于另一个起火点。”
    卧室内的肖辨站起身，说：“经过检查，死者的尸体多处碳化，从她放置在墙角的几双鞋来判断，她生前的身高至少也有168公分，现在最多不过145公分。”
    徐家颖说：“卧室内的起火点是床上么？”
    肖辨说：“是。”而唐宋明却说：“不是。”
    徐家颖奇道：“你们俩怎么意见不同？”
    肖辨是法医队伍里资历最老，经验最足的一位，他说的话向来很有分量，而唐宋明是“新人”，其身份特殊，属于“编外人员”，因此大家对他的话并不怎么信得过。
    但肖辨却认真地冲唐宋明说：“说说你的理由吧。”
    唐宋明说：“这房间的窗户是落地窗，窗帘很大，根据我的推算，如果把窗帘往靠门的这一边收拢，正好可以把其尾端拉到门外，如果用力把挂窗帘的横杆拉断，把窗帘拽到卧室门外，点燃窗帘之后，再把窗帘丢向床，就可以引燃床上的东西，除此之外，窗帘上的火可以往上蔓延，直接点燃窗台上方的装饰物，以及窗框和天花板。而站在卧室门外点火，对于作案者来说也相对更安全一些，一举多得。换成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做。”
    肖辨点了点头：“你比我考虑得更多、更全面一些。”
    徐家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她入职以来，还没听到肖辨夸奖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