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放开我！你们这些色狼，快放开我！”
    在还算完好的值班室内，女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乱抓乱挠，把杨森和他身边的狱警逼退。
    要不是已经给她戴上了手铐，说不定她会折腾出更大的事来。
    杨森无奈地看着旁边的医生：“这女人怎么回事？”
    医生扶了扶眼镜，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头上缠着绷带，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非常冷静和清晰。
    “她的情况嘛……根据我的观察，抑郁、躁狂交替发生，再加上一定程度的妄想，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双相情感障碍。”
    “那么……如果我要让她交代情况的话，她这样子，能说实话吗？”
    医生摇头：“说实话？我看她连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都不能肯定。”
    正说着，外面转来敲门声，杨森说：“谁啊？”
    外面有人答道：“是我，许然。”
    “进来吧。”
    有人推门进来，正是之前那穿着制服的警察。
    这人已经来过监狱很多次了，基本上每次都是冲“律师”宋乘龙和那奇怪的女人而来。这里的很多狱警都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杨森介绍道：“这位是许然，以前在刑警队的二支队工作，因为工作出色，现在已经调到市局，专门负责一些比较棘手的案子。”
    许然摇了摇头：“我可不是因为工作出生才被调过去的，是因为工作的时候出了差错。”
    许然之前在搜查“东湖印象”的时候，不慎放走了黑老大（对方甚至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还跟他说过话，他都没能认出来），为此他感到非常窝囊，几次向上级提出要辞职。
    上级领导并不会因为他这次的表现而让他走人，许然虽然不如刘水，但还是有自己的强项。上级领导找了个由头，把他调进了市局，也算换了个岗位。
    许然在被调过去之后，认真反思了自己之前的失误之处，总结经验教训，并在某些方面获得了一些进步。他在过去之后又破了两三个案子，现在也颇得领导赏识，只是许然自己已经比之前内敛和深沉多了。在别人面前，也不再有以前飞扬跳脱的感觉。
    这回他被领导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工作，审问监狱里那位神秘的女人，并设法从“律师”宋乘龙口中套出关于黑市组织的信息。
    在审问方面，刘水和许然、李洁各有所长。这个案子是刘水、李洁等人一直在跟的，交给他俩来审问更为合适。可是现在刘水还在医院，暂时无法回来工作。李洁已经带队前往澳门。眼前能用的只有许然。上级领导在得知黑老大已经逃走的消息之后，急于问出黑市组织的下落，便让许然过来负责此事。
    许然从杨森那里得知“律师”从监狱里逃走的消息之后，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杨森不解，但许然自己心里明白，“律师”其实已经无法再回到黑市组织。他之前故布疑阵，甚至表现得跟“律师”那么亲热，就是为了让其他犯人怀疑“律师”已经与警方合作，并把这个消息转给黑市组织的大佬们。大佬们在震怒之下，肯定会派人来监狱刺杀“律师”。到时候“律师”肯定就会对黑市组织死心，转而死心塌地的与警方合作。
    现在“律师”虽然逃走，但也不可能回黑市组织，有可能会中途逃走，回来找他。
    当然，这还需要时间。
    杨森把凌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许然说了，许然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对方采用了多种狡猾的手段，尤其是让携带了炸弹的亡命徒和多架携有武器的无人机来劫狱，对于你们这座设备严重老化的监狱来说，能撑下来就不易了。你们这里还击毙了多名试图越狱的犯人，还能保住这个女人，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要过于自责。”
    杨森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他指着那女人说：“她的情况还是不大稳定，甚至比之前还要疯，我们这里的医生已经对她束手无策了，我看，最好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许然看了看那女人，那女人忽然昂起头，啐了他一脸唾沫，然后大骂：“色狼！”
    许然被啐了一脸，却不以为意，他擦掉唾沫，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在那女人的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文件的首页上，有这女人的照片。
    那女人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忽然伸手把照片扯了下来，三下两下撕了个粉碎。
    “色狼，我要杀了你！”
    许然皱眉：“这恐怕是capgras syndrome……比我之前想的还要麻烦。”
    杨森问：“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然答道：“capgras syndrome，也就是提神综合征。这种病并不罕见，但我之前来见她的时候，可没看出什么征兆。”
    提神综合征是一种比较麻烦的疾病，
    之前在墨西哥发生过一起怪案：有一名女子在翻看丈夫的手机相册时，发现了丈夫与某个陌生女子的亲密照，一怒之下抄起厨房里的菜刀，把丈夫砍成重伤。警方介入调查，结果发现那照片是多年前这位女士自己与她丈夫的合影，而那位女士居然没有认出照片中的自己。
    据当地心理学家分析，这位女士可能因为某些生活中的不幸经历而导致认知能力失调，因而出现了“脸盲症”的早期症状。
    看脸识人的过程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视觉系统传入大脑中的面部形象，首先会被分解成一个个的局部特征，其次会与先前在大脑中的资料库进行一一比对，从而知道眼前出现的脸究竟属于哪个人。之后情感系统要进行反馈，让人产生“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的感觉。那位墨西哥女士出现“无法认出自己”的困扰，就是因为得了“替身综合症”（capgras syndrome）。这是一种特殊的心理疾病，患有这种病的人，其特定脑回路被阻断，因而无法得到情感系统的认可，“数据库”处理失败，大脑最终会得出结论：『眼前这人不是我』，或者『这不是真的我，而是某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替身』。
    如果真是得了替身综合症，那么审问这女人可就变得比登天还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