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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段伏城给她气了一下,淡淡挖苦道:
    “你的辈分还挺神秘。”
    “还行吧——”
    她将手机干脆利落地塞回兜里,弯起嘴角看向他,适时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怎么现在才来,白天的交流会都快结束了。”
    段伏城倒也不深究,跟她从来没什么介意:
    “我来参加晚上那场。”
    听到这话,汤倪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立马直起身子,顺势往男人车里的中控台瞟去一眼。
    ——六点十分。
    “诶呀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晚上还有主场,我也别躺在这儿了,你先去吧拜拜。”
    边说着,汤倪已经转身弯腰,开始收拾自己那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她动作自如,语气自然,丝毫不把身后的男人当做外人,仿佛两人已经相识很久了一般。
    段伏城勾了勾唇,踩下油门,按照方才女人给出的提示一路进入南区的地下三层。
    *
    舟季的停车场背靠集团主楼,地上四层,地下三层,中间一楼大厅与主楼连体,可以直接从停车场穿进主楼内部。
    段伏城乘坐私人电梯上到一楼,刚踏出电梯门,正巧看见汤倪从旁侧员工电梯里出来。
    ——腋下还紧紧夹着那方,折、叠、躺、椅……
    女人身量高挑,肩骨纤薄而直挺,颈线优美,腰线细弱。走起路来如脚底生风一般。
    她生得漂亮,过往的男性职员总忍不住频频侧目,悄然偷瞄几眼,隐晦又小心。
    而汤倪却全程熟视无睹,仿佛没有什么比她的躺椅更重要。
    段伏城实在是有,被她惊到。
    “你把别人的东西抢来了?”
    他迈步走上前,微喑的声线敷藏着迷惑,和几分轻薄浅显的奚落。
    汤倪回眸,瞧清身后男人的俊容,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啧”声反驳他:
    “什么叫抢,明明是骗!”
    说到这里,她又后退几步,走到与男人相持平的位置,压低声音,语气里掺染一丝神秘:
    “大爷说了,要是我明天再去帮他看一会儿,就把椅子借我带走。”
    可大爷没说,他的那间门房看似普通,实则是位于顶层的中央操控室。
    整个停车场七层的监控摄像电子眼,在大爷的门房里轻易就可以尽收眼底,且全方位,无死角,红外线夜视晶屏。
    别说是清晰记录往来出入的车辆,就是角落里窜过一只蟑螂都照得清清楚楚。
    至于找车位这种事,自然是由中控室全自动向导,根本不需要人力指挥。
    如若不然,舟季也不会聘请一位大爷来看场子。全楼除了这个作用不大的管理员,就是全市阵容最强悍的24小时待命安保大队了。
    所以被骗的人,明明是你自己。
    所以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但段伏城没有把真相这般直白地袒露给她,而是沉吟几秒,换了一种相对委婉地暗示:
    “如果真的需要你帮忙,舟季为什么不再多请一些人呢?”
    汤倪没有多想,反而是附和着他的话思索反问:“就是啊,怎么不多请点人呢?上下七层的停车场大爷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嘛。”
    紧接着不等段伏城开口,自己又接着上一句话茬侃侃而谈:
    “我跟你讲啊,这种老人家最容易孤单寂寞了。我觉得像咱们集团这样的世界百强企业,就应该多多彰显一下社会责任感,不光要为闲置在家的中老年人解决一些就业问题,同时还要关爱他们的身心健康嘛。”
    走在一旁的段伏城听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不再纠正自己被她越说越偏的本意。
    “诶请等一下!”
    ——就在这时,身旁慢悠悠讲话的女人“嗖”地一下朝前跑去,抱着躺椅挤进将要合上门的电梯内,同时伸手按住开门键,向信步走在后面的段伏城极力招呼:
    “快过来呀!快点快点~。”
    其实他想说他没那么着急,可以等下一班。
    另外,其实他是有私人电梯的。
    “……”对她的操作,段伏城向来保持沉默是金的态度,但也还是顺从地加快脚步迈入电梯内。
    电梯内上行的人很多,汤倪被挤在最边边的外侧角落里。由于担心手中的躺椅会阻碍到别人出电梯,所以她没有把躺椅放下,而是抱在怀里。
    只是局限于空间,抱着的角度很刁钻吃力,总给人感觉下一秒那大家伙就要砸在她脚上。
    段伏城实在看不过眼,“帮你拎会儿?”
    说着,他已经伸手过去,意图帮她托一把。
    她给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躺椅的前一瞬,汤倪当即反手捉住他的腕骨,然后非常警惕地把躺椅往自己怀里护了护:
    “不用不用!小汤很强,小汤不仅拎得动,甚至还可以再扛两袋大米。”
    笑话,这躺椅就是被她从大爷那里帮忙帮来的,还能反被他给套路不成。
    段伏城没动,视线半垂。
    他掠了一眼对方搭落在自己腕上的素手,眸光微黯。
    女人手指沁凉,指骨关节柔软覆缠,稍稍收紧,浅浅泛白。
    她指掌细腻,指腹饱满,软绵绵地贴合在他腕间,轻轻按压,消渗出丝缕浅薄的潮。
    肌理探触的一刹。
    好似将腕骨浸坠在泠泉的冰水中,某种不纯澈的张力在暗伏,细淬的濡湿在引诱。
    原来不是泉水。
    是无从抵抗的沼泽。
    这让段伏城的心垒,无端端地沉隐一角。
    电梯里的人走出去了大部分,只剩三五个分散而站,突显地电梯厢格外空荡。
    段伏城没有站远,亦并未从她手中抽离腕骨。
    反倒盯视着她好一会儿。
    之后,他倏地倾身上前,缓缓凑近,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极具磁性的嗓音此起彼伏,幽幽淌入女人的耳蜗: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尾音上悬勾人,轻顿,随后轻吞慢吐地唤了她一声,
    “小、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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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最后落荒而逃的背影,让段伏城不禁低头轻笑了声。
    换好衣服,他从顶层的办公室下来,途径宴会厅的时候,被宴会负责人出声喊住:
    “段总,关于今晚晚宴有几个问题想跟您核对一下。”
    段伏城步伐微滞,转身走过去。
    却在抬眼之间,蓦然一抹靡艳十足的光景,直直侵入他的视线范围内。
    落地玻璃窗外,汤倪半躺在泳池边沿。
    女人眸眼轻阖,肌肤皙白丰腻,懒散躺在身下的躺椅上,悠闲自得地来回晃悠。
    看上去颇为享受。
    “段总,您看这样可以吗?”负责人轻声询问。
    段伏城敛神,音线寡淡地回了一句:
    “你们安排。”
    随后长腿迈出,绕过宴会厅曲折潆洄的走廊,等他走到泳池后方时,却不料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
    晚霞披红,天色将暗未暗。
    汤倪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地眼看就要睡着了,这时,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闭着眼摸出手机,直接接起电话,音调慵懒,鼻音浓重:
    “喂你好。”
    “汤倪啊,是我。”
    电话那端传来何阿姨的声音,“最近打牌都没看到你,是工作很忙吗?”
    汤倪闻言,慢慢打开眼睛,似乎光凭声音便能猜出来电人是谁。
    望着薄薄附着在天幕的云层,她迟凝片刻,然后懒懒起身,将躺椅折叠起来,清了清嗓子回答:
    “何阿姨,有事吗?”
    何阿姨略微轻顿一下。
    声音依旧温柔,缓缓将此番通话的重点延展开来:
    “是这样的,佑佑之前一直参加的围棋赛准备要在法国举办国际比赛了,如果这次能有好成绩的话,来年高考是可以作加分项的。这不是过几天他爸爸就要陪他过去了,要待两个月左右,我怕他们爷俩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想着你在法国这么多年,看看能不能在生活方面多帮衬他们一下。”
    何阿姨离过一次婚。
    佑佑是她跟现任丈夫生的儿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