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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不敢贸然决定,偷偷叫了几名女仆前去叫五条悟,想了想低声嘱咐一句:“叫上葵一起去。”
葵自幼侍奉五条悟已有十余年的时间,虽然近几年因为上了年纪有了资历许多事情不再需要亲力亲为,但是碰上这种情况,他们还是会默认选择让她去劝劝坏脾气的年轻家主。
她今年已经四十余岁,保养再好也难掩鬓发银丝,她听了小辈们的解释后跟着温文一笑,先是问了那位姑娘的身量与年纪吩咐人去准备换洗的衣服,紧接着又换了件风格庄重的衣服,这才前往家主所住的独院。
时间几近中午,屋内仍毫无响动,葵端坐门侧安静等待了十余分钟后,这才轻轻敲了敲门,低声询问:
“请问两位起来了吗?”
屋内响起脚步声,葵垂眉敛目安静注视着自己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单薄纸门被拉开一点,先踏出来的是一只足踝纤细肌肤苍白的女子赤足,足踝上一点浅浅淤青,只是因为她肤色过白,以至于那点淤痕显得格外显眼。
葵微微抬眼,辨认出她小腿旁侧垂着的拖地衣摆是属于五条悟的衣服。
她没在多看,敛起目光温驯垂首:“打扰了。”
年轻家主身材高大衣服大多特制,这姑娘身高也不矮,只是这过分宽大的衣服仍然余出不短的一截来。葵这边正算着之前送来的成衣是不是足够合适,眼尾却瞥见对方步伐轻快荡开衣摆,转动时跟着露出一截纤长雪白的小腿来,她在自己面前停下顺势在自己面前盘腿而坐,声音隐隐带笑:“葵?哎呀还真是……许久不见了还认得我吗?”
女人一愣,下意识跟着抬起目光,对上一双妖艳绮丽的深蓝眼瞳,那张脸与记忆中某个孩子渐渐重叠,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妇人极罕见地失了礼仪,她盯着白鸿,不知过了多久,眼眶竟是有些微微湿润:“鸿小姐……”
“哎呀呀,怎么还哭了?”白鸿神色无奈,顺势指了指旁边托盘上放着的衣服。“给我的吗?”
葵很快收起了波动的情绪,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里仍然带了些哽咽:“抱歉失礼了,只是看到您好端端的没什么事情,有些太高兴了就是……毕竟您当年直接离开了五条家,那么小的孩子又无依无靠的,这些年总归是有些放不下……”
她努力对着白鸿扬起嘴角,露出个少见的真诚笑容:“但是现在看您这么健康,妾身也终于能放心啦。”
重逢后的欢喜与激动散去后,葵终于找回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所以说昨晚在家主大人房中留宿的就是鸿小姐吗?”
“嗯,是我。”
她承认的倒是利落,跟着拽了拽有些滑下肩头的宽大衣服,掩住肩头一处相当显眼的牙印,“小朋友胡闹久了还在睡觉,我听见声音过来看看,有事吗?”
“小朋友吗?……真可爱。”葵抬袖掩唇,笑得眉眼弯弯:“还真是符合您的称呼呢……说起来,您当年就很照顾家主大人,那位对您来说的确算是‘小朋友’。”
“其实倒是没什么大事情——”认出是谁后,葵也不曾掩饰自己的偏心,她在五条家侍奉已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谨小慎微处处受人限制的小侍女,言语之间的轻蔑显而易见:“不过是外家有人瞧着家主大人身边多了个人又不是他们自己心目中的选择,自然是不愿意的。”
“衣服我便留在这儿,不打扰你们两位久别重逢的‘相聚’啦——等一下会让厨房安排午饭,您的口味和小时候一样吗?还是不喜欢红姜和洋葱?”
白鸿失笑:“真亏你还记得……我口味随意的,这么多年习惯了。”
“那也不能随便呀……”葵眼中多了些慈爱的怜惜:“您在外面这么多年一定没好好吃过饭,外面那么乱,怎么可能比得过五条家的精细小心?”白鸿的肌肤白得毫无血色,几乎可以用苍白来形容了,她见过常年不见天日的囚犯,也见过深闺娇养的大小姐,分得出两种的区别。
……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午饭就按着我的口味给她准备一份一样的,稍晚一会送来……我还要睡,你陪我。”五条悟还带着睡意的声音跟着插入两人的谈话之中,后半句话却是对着白鸿说的。
年轻的家主没什么形象地趴在门口的位置头发软乎乎的耷拉下来掩着困意十足的眼睛,他打了个哈欠,拽了拽白鸿的衣袖。
白鸿看了一眼一脸慈爱微笑看着自己的葵,又看了一眼屋子里摆明了没有抱枕就不继续睡觉的五条悟,很轻地叹了口气,好脾气的哄着:“你稍等一会啦。”
“衣服我放在这儿了,家主大人。”
葵推过装着衣服的托盘,五条悟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把它拖进门后,又立刻跟着用力拽了拽白鸿的衣袖,漂亮的蓝眼睛里已经有了些委屈巴巴的抱怨:“你快点呀。”
葵便笑眯眯看着两个人又相当自然重新黏在一起的模样,眼中不掩怀念之色。
“不打扰二位了。”
她甚至跟着推了推白鸿的后背催促她回了房间,然后反手拉好纸门,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独院。
出了院子后,葵立刻嘱咐候在院外的家仆们,神色是少有的严肃:“没得到传令就不要进去,那边来催也无所谓,记住,我们侍奉的对象是五条悟大人,不是那群旁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