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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临溪日日喝药已然习惯了,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干,这才砸吧了一下嘴道:“怎么今日这药没那么苦了?”
“太医说天凉了,将军体寒,便换了几味药给将军调理身子。”苏恒道。
柳临溪点了点头,心道自己这命不久矣的身体,倒是让太医们费了不少心。
柳临溪披上衣服出来,见外头阳光正好,地上落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还没化,被阳光一照白的耀眼。昨日他们在霁月居那么一闹,李堰怕他出去受了凉,俩人便宿在了霁月居,今日正好看看雪景。
“陛下什么时候下朝?”柳临溪问苏恒。
“约摸着还得半个时辰吧。”苏恒道。
柳临溪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去给太后请个安吧,趁着我这会儿还有精神。”
“是,奴才这就让人备轿撵。”苏恒忙道。
柳临溪本想说自己走过去便是,但一想自己被李堰折腾了那么几回,腰、腿哪哪儿都酸,着实也没什么力气,便依了苏恒。
太后大概没想到柳临溪会来请安,见了人之后颇为惊讶。
“溪儿今日看着精神倒是不错,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太后道。
“日日喝着药,进补的东西也吃了不少,臣这待遇都快赶上坐月子了。”柳临溪自嘲地笑道。
太后闻言面色一滞,忙掩饰住情绪问道:“今日雪多路滑的,溪儿怎么想着来看哀家了?”
“臣这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想着太后对臣一直颇为照顾,便总想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来看看。”柳临溪早已知道太后在他毒发后来看过,所以病情也不瞒着太后。
“堰儿昨日……不曾同你说什么吗?”太后略带试探的问道。
“陛下……”柳临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待臣的心意,臣是知道的,倒也不必多说什么。昨日他从京郊回来,神色颇为黯然,臣猜想解药的事情八成是没有着落了,又怕他心里难受,也不曾追问什么。”柳临溪道。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堰儿不说,也是怕你难过。”
“臣如今已经看开了,若是天意如此,也只能欣然接受。只盼着哪一日臣走了之后,陛下能看开些。”柳临溪道:“太后娘娘最了解陛下,臣也没有旁人可托付了……”
太后闻言神色也颇为黯然,开口道:“陛下虽年幼,但性子像极了先帝,认准了谁便是谁。哀家记得先帝当年只是在中秋诗会见了哀家一面,连夜便写了一封长信着人送给了哀家。他信里说,本想直接去求赐婚,又怕哀家对他没有这份心思,反倒唐突了我,这才提前知会一声。”
柳临溪闻言忙问:“后来呢?”
“后来哀家并未给他回信,他便三日一封地写,写了足足三个月。”太后回忆往事,一脸温柔的道:“哀家对他也并非没有好感,只是闺中女儿面皮薄这才未曾回应。后来他写信的事情渐渐藏不住了,父亲便来问我心意,我这才点了头。”
李堰先前倒是朝柳临溪提过先帝与太后之事,柳临溪当时没太放在心上,今日听太后说起,才觉得颇为凄然。想想太后年纪轻轻,先帝便去了,有情人或能终成眷属,却未必都能白头到老。
“其实哀家有一件事情,一直对先帝耿耿于怀。”太后开口道:“此事,哀家一直不曾提起,就连堰儿都不知道。”
柳临溪一怔,心道连李堰的都不知道的事,想必也是个秘密了,太后这是打算告诉自己?
“哀家同先帝原本还有一个孩儿……”太后道:“当时哀家身子不大好,太医说大小只能保一个,先帝想也没想便舍了那个孩子。”
柳临溪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保大还是保小这种问题,竟然会发生在太后和先帝身上。
“先帝既然对太后情谊深厚,自然是更在意太后胜过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柳临溪道。
“哀家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苦心。”太后道:“但哀家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自始至终都知道那孩儿不会安然来到这世上,却从不对哀家提起。哀家初为人母,日日欣喜盼着这孩子到来,最后等来的却是个死婴。”
太后说着已然红了眼眶,柳临溪皱了皱眉,也有些鼻酸。他虽然不曾为人父母,却也知道母亲对孩子总是天然带着某种爱护和责任感,很多人甚至将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先帝大概是怕太后太过在意那个孩子,所以才隐瞒吧。”柳临溪道。
“哀家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苦心。”太后道:“可在先帝生前,哀家一直对此事不曾释怀,直到他走了之后,哀家才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了一封书信,是写给那个孩子的。”
太后掩面轻泣,哽咽道:“哀家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瞒着哀家不止是怕哀家舍不得那孩子,更怕哀家若是舍得了,心里却难免为此愧疚自责。所以他想一个人承担杀子的罪名……哀家这些年一直在想,若先帝未曾瞒着哀家,我同他一起承担了这有损阴德的罪名,或许先帝便不会走的那么早。”
“太后。”柳临溪道:“逝者已矣,太后节哀。”
太后点了点头,却依旧忍不住轻轻抽泣,想来她无论想起这孩子还是先帝都难免带着深深的遗憾和痛楚。
“哀家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同你说了这么些不开心的事。”太后半晌后情绪终于恢复了些,有些歉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