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意外？
    洛夫·德库拉是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的。
    他当然知道电话另一头不是傻子，但是在庞大的压力下，他只能说出这种把对方当智障的话。
    压力来自于大佬们的贪婪跟胆怯。
    这些洛夫·德库拉都清楚，但是他这个时候必须得站出来。
    联盟是这些公司跟宇馨科技之间的缓冲。
    他现在就是随时可以踢出局的替罪羔羊。
    还不能不服，事实上他还必须要处理好这个角色。
    从秘书长的位置下台也有很多种下法，洛夫·德库拉希望能尽量体面一些。
    不止是面子，更关系到下台之后他能吃牛排还是汉堡。
    有一点还是让洛夫·德库拉颇感安慰的。
    起码他已经回到了美国，而不是在华夏。
    ……
    华夏，别墅内王宇飞略微有些尴尬，路余馨正拿笑盈盈的眼神看着他，他大概能读懂女人眼中的意思，“怕不是你下午在电话里演了个傻子？”
    说实话，王宇飞也没想到洛夫·德库拉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能找点更好的理由吗？
    如果对面这么不会说话，这戏是真演不下去了。
    “起诉？管辖权约定？”王宇飞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然后看了眼路余馨。
    跟量子计算机联盟签署的合同是路余馨主导的，他并不没有过多参与。
    合同自然也是路余馨跟公司法务仔细研究过的。
    华夏加入wto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早已经培育出一批深韵国际合同各种坑的法务人士。
    两年前宇馨科技的产品早已经走向世界，虽然是通过畅享科技代理，但谁都知道虽然畅享科技是一家独立的公司，却深深依赖于宇馨科技。
    换句话说，畅享科技本就拥有世界上也算一流的法务团队，虽然当时整个谈判跟最后合同签署过程，并没有让畅享科技的法务团队参与，但以路余馨的性子，不可能不让畅享科技的法务团队最终审定一遍合同。
    所以路余馨不知道当年合同会留下这么个漏洞自然是不可能的。
    由此也可以肯定，路余馨早在两年前就给那帮人留下了可以钻的空子，终于在今天后爆发了。
    这个漏洞其实很粗糙，不过当时宇馨科技本就是匆匆组建的法务团队，而且没从畅享科技调人，所以在当时来说可能也说得过去。
    王宇飞当然知道路余馨的想法。
    虽然合同留有漏洞，但如果对方都能尊重合同，那就按照规则来。
    但如果对方想要利用这些漏洞做点什么，那就正好大家在较量一个回合，顺手那些好处。
    又是在考验人心，当然人心本就不是用来考验的。
    说白了，王宇飞能理解路余馨当时的想法，大概就是为了日后能理直气壮的再次坑上对方一笔而埋下伏笔。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己方形势比人强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路余馨本就是在赌。
    赌未来宇馨科技会一直比那些公司强，更赌未来没有宇馨科技，那些公司也无法完全吃透他们输出的技术，即便吃透了第一代的量子智脑技术，在他们决定动手时候宇馨科技也已经有了第二代、甚至第三代更先进的技术。
    显然，路余馨赌赢了。
    宇馨科技早已经开启了第三代量子智脑工程的建设，且不久的将来就会投入试运营，且对方开始爆发的时候，还并没有完全吃透第一代的量子智脑技术。
    否则就不止是一个脸书来试探了。
    王宇飞看着路余馨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只是脸书的单独行动，并不代表联盟的意思，联盟内其他公司依然会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对吗？”
    “当然！我们当然会依照之前的约定。每个人都要注重合同对吗？而且我们的合作一直非常愉快。”
    “那么我要求宇馨科技重新跟除脸书外其他公司签订合同，我希望新合同中我们双方能明确约定一旦合同出现纠纷后的管辖地。我不希望去加州组建一个律师团队，却打这些无聊的官司。如果新合同未签订，还是那句老话，宇馨科技将撤回所有的技术支援团队。”
    王宇飞言简意赅的要求道。
    “请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给您一个答复。”说完，似乎怕王宇飞误会，德库拉继续解释道：“这是件大事，我起码需要召集一次联盟内部会议，才能最终给出一个结果。”
    “好的，德库拉先生，我等你三天后的电话。”
    ……
    挂上电话，王宇飞看向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路余馨，最终只是随口问了句：“我演的怎么样？”
    “你这是演什么？傻子吗？”路余馨白了王宇飞一眼。
    好吧，果然是这句，王宇飞苦笑。
    “如果是的话，演的挺像的！”路余馨点评了句。
    “合同里有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什么没跟我提过？”
    “我又不是学法律的，尤其是这种跨国合作合同，有点瑕疵不是很正常吗？”路余馨如此解释道。
    王宇飞看着路余馨，没吭声。
    “好吧，我怎么知道这么巧，我正好怀孕了，他们又这么着急，才两年就忍不住动手了！”路余馨嘟囔了句，见王宇飞不回话，干脆又问道：“对了，你安排到外面的那批人怎么样？能放心吗？”
    王宇飞笑了笑：“放心吧，没事的！”
    ……
    因为跟量子联盟的合同，宇馨科技在欧美总计开设了三处办事处。
    说是办事处，其实相当于技术服务中心，从国内派出了十二个人，加上当地雇佣的一些人员，总计大概有百人的规模。
    派出的十二人都是参与了小智建设的公司老人。
    当然，并不是说老人就一定值得信任。
    毕竟宇馨科技本身就是一家年轻的公司，很难说短短一年时间就能让员工对公司产生太过强烈的感情。
    谁都能想象的到这批外派人员在国外的地界上会受到多少诱惑，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即便宇馨科技的待遇很丰厚，但如果这些人肯点头，那些挥舞着支票的欧美公司能直接用钱把他们砸死。
    商业间谍大概是从这个世界开始出现商业开始，便孕育出的职业。
    发展到现代，商业间谍甚至可以是无孔不入。
    但终归是有意外的，比如宇馨科技。
    黑兔安保几乎把那栋神秘的科研机构防护得滴水不漏。
    当然并不是说就完全没有办法，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真想靠商业间谍从宇馨科技那里得到机密的技术文件，难度太高。
    外派的科研人员便成了香馍馍。
    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钞票，永久居留权，等等，等等。
    很难说那些人不会心动。
    甚至很多人也许已经心动了。
    但王宇飞并不担心的底气就在于，所有外派人员对于最核心的技术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能一定程度上指导一代量子智脑的搭建，能通过公司配给的产品解决许多问题，但最核心的问题他们解决不了。
    王宇飞甚至不介意他们在那边多赚些外快。
    因为这些人掌握的东西其实宇馨科技已经全盘交了出去，他们存在的最大意义大概就是能够通过特别的途径直接跟小智沟通，再解决问题。
    所以这些人哪怕都被收买了也不要紧。
    甚至这些人变心，还能给予贪婪的人更多勇气。
    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因为王宇飞甚至比那些人更贪婪，为了早日实现他的目标，量子算力还是不够啊！
    ……
    事实也正是如此。
    资本无情，且贪婪，但资本终究是操控在人手中的。
    宇馨科技给出的高薪福利或者能让自家的科研人员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那些跨国企业拿出的棒棒糖更大。
    富裕的本质并不是解决烦恼，而是变换烦恼，但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人都懂。
    这也是扎克伯格的底气所在。
    即便跟宇馨科技彻底翻脸，脸书手上也有完整的技术团队，其中领头的三人都是曾经参与过第一代量子计算机开发的技术人员。
    换句话说，王宇飞那句撤回所有指导人员，不在对联盟提供技术支援只是一句注定要落在空处的威胁。
    当然脸书能拉拢到三个从华夏来的技术指导人员，其他公司自然也有办法留下来。
    十二个从本部派往欧美驻守的人员虽然没有被全部收买，但起码十个人会留下的，事实上这些人已经融合在团队中，对默默研究着下一代的产品，在搭配上海量的资金跟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对于联盟来说这其实就足够了。
    ……
    洛夫·德库拉再次将两人的通话录音通过邮箱发送了出去。
    没有掺杂任何他本人主观性的东西。
    作为曾经跟王宇飞和路余馨都打过交道的人，他很觉得王宇飞的反应不太对，但是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没错，洛夫·德库拉很不看好脸书的行动，他更不好看联盟直接跟宇馨科技翻脸。
    因为在他看来，王宇飞跟他的对话就是在引诱他们利用合同的漏洞集体毁约。
    在华夏的那段经历给对他的影响太深刻了，事后复盘，他觉得其中很多弯弯绕绕都是套路。当然不会相信王宇飞会将技术倾囊相授，而没有留下致命的反击手段。
    洛夫·德库拉知道，大家会先观望脸书跟宇馨科技翻脸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但他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圈套……
    但说一千道一万，他依然没有证据，而且他知道释放出的那些算力可以带来多大的利益。
    那是大到即便他预感到有风险，都觉得值得一搏的利益。
    万一，真的是华夏人百密一疏呢？
    ……
    事实上洛夫·德库拉想的很对。
    当他将第二次的通话记录发送到所有人的邮箱之后，再次被每个人听了至少三次以上。
    似乎没什么新鲜花样。
    重签合同当然是不可能的。
    再次重签合同，宇馨科技肯定会把所有的漏洞都补死。
    但宇馨科技真的没有反制他们的手段了？
    虽然从这段通话来分析，似乎的确如此，但大半跟王宇飞打过交道的人来说，还是不太肯定的。
    这事还真不好决断，除了脸书。
    毕竟脸书已经把本该属于宇馨科技的算力给停掉了，基本上是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皮。
    这让人很气恼，洛夫·德库拉竟然只拖延了三天，这种官司按照流程最快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出结果，如果能等到官司出结果了，在看宇馨科技的反应岂不是最好？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
    于是洛夫·德库拉得到了指示，拖！
    不管他想什么办法，先把王宇飞拖着。
    在最终结果出炉之前，合同是不可能重签的，脸书是必须要去告的！
    在他们的主场，大家会尽量缩短这场国际诉讼的时间，以观察宇馨科技的反应。
    而在此之前的压力，就只能靠秘书长承担了。
    ……
    洛夫·德库拉收到反馈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几个意思？
    拖？
    这事情怎么拖？
    说好了三天后给人答复，让他拖一个月，甚至更久？
    玩呢？
    对面那位不是华夏首富的华夏首富，会这么好说话吗？
    在洛夫·德库拉看来，王宇飞已经几乎拥有了一切，这样一个人用言语去糊弄，真的能有一个好结果？
    但他似乎没有选择。
    甚至没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
    当然，也并不全都是坏消息。
    如果能顺利的处理好这件事情，他就可以光荣的提前养老了。
    夏威夷的阳光沙滩，冰岛的火山口，法国的凯旋门……全世界的美好景致都在向他招手。
    资本的世界里所谓信任、忠诚都是奢侈品，但拿到手中的钱却是实打实的。
    一千万美元的退休金，足够他下半辈子挥霍了。
    当然，苦衷也不是没有，他预计要硬抗一个月来自于华夏人的杀气！
    扛过去，皆大欢喜，抗不过去……
    总之，下半辈子是吃汉堡还是牛排配鹅肝，就看这一遭了。
    只是如何跟宇馨科技那边交流呢？
    还好，他又三天缓冲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