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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滴浓墨落了下来。
4. 肆 后宫,无趣极了
齐天子许久后又问:“那云蔺,今是什么个身份?”
宦官低眉顺耳地道:“回陛下,如今是个监生,还尚在国子监就学。”
齐天子将毛笔轻搭在砚台上,对此不置一词。
经过姜昭这么一嘴,云蔺的名字算是入了圣人的耳。但洛阳监生千千万万,区区一个监生云蔺并不能让这掌四方国土的君主上心。
这一点,姜昭也清楚得很。曾经的云氏麒麟子,说白了也只是曾经。如今的他,一无世家资源傍身,二遭河间新贵打压。再多的所谓钟灵毓秀,在未显现出应有的价值时,都无法让掌权者为之侧目。
自从留芳府回来,姜昭便在贞观殿侧殿宅了好几日。偶尔早起时去正殿瞧瞧来请安的妃子嫔妾,偶尔和她雍容华贵的母后嗑着瓜子,聊聊后宫的趣事儿。
这日,皇后看着明妃袅袅娜娜地退出她的宫殿后,垂眸用茶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良久后幽幽道:“昨个柳才人没了。”
柳才人?
姜昭有瞬间的迷茫,稍思忖了片刻后,才想起来这将她撞入水中的那位。
严冬之期,刺骨的寒,那冰冷的水直灌入她的口鼻,浸没她的身躯,至今想起都让她忍不住打颤。
这柳才人,她也算是可怜,蠢得让人觉得可怜,被人当枪使也就罢了,还误伤了大齐天子的掌上明珠。那会儿姜昭卧病在床,齐天子见到生龙活虎的女儿,因后宫嫔妾的龃龉而大病一场,登时震怒不已,本该是要赐死那柳才人的,但姜昭迷迷糊糊间却拉着天子的衣袖求了情,天子怜惜,而后便留了柳才人一条命终生囚禁在冷宫里。
皇后每每想起这些事儿,就怜爱地瞧着姜昭道:“我儿心善。”
她拉过姜昭的手,又忧愁起来,“这般心善,日后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姜昭私以为她母后大抵是多虑了,自她十岁大便有人指着她说她娇纵任性、心思毒辣了。后来那指着她的人如何了?姜昭垂下眼睫,眼底微微一闪,忽而恍然大悟般。那本也只是个小官的女儿,似乎是被她赐了几鞭子,再入不得皇家园林,此后在皇都处处遭人排挤,某日恍恍惚惚地走在河边,人就没了。
后来,洛阳贵女再无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若非止妄趁她卧病在床时,装神弄鬼地吓她,她怎么会替柳才人求情?
思及此处,姜昭心里对止妄又恼火了几分,面上却朝着皇后柔柔一笑,“有父皇母后在,定然不会让人把我欺辱了去。”
她侧身挽上皇后的臂弯,一双明净昳丽的眸子,似乎融化了秋水的神韵。华丽的碧色裙摆旋开一角,若九州池新生的荷叶。
大齐的明珠,天子的爱女,她生来便是至尊至贵的人,世间之人,又有谁敢欺辱她。
皇后颔首道:“我儿所言甚是。那你可知把柳才人当枪使的人,又是谁?”
“我晓得是谁。”姜昭眸光微沉,“是明妃罢。柳才人本就是受她引导与丽嫔起了争执,她大抵也没料到,那时我会路过九州池。”
明妃在后宮之中也算是个人物,尚且是琅琊王氏一族的未嫁女时,便有大儒拜服于她的诗才之下,后又有好诗者集齐她零零散散的诗作,收录为《兰草集》。琅琊一带的文人,近乎人手一本,哪怕她后来被齐天子纳入了皇宫,近十年不曾有诗作流出,琅琊名士也依旧奉其为诗词大家,甚至有人在朝堂直言“此女之才,不宜辱没于后廷”。
姜昭年幼时初闻明妃的这些事迹,也曾钦佩不已。但相处多年才知,这位被琅琊名士喻为“兰草仙妃”的美人,是何等的恶劣。
恶劣到仅仅数次的相遇,都能让姜昭瞧见她美人皮下黑得冒泡的心肝儿。
“母后。”姜昭轻轻唤道,“明妃无意伤我。”
日光透过窗棂,自皇后的睫羽轻越而过,华光幽微。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了片刻,又长叹了口气。
最后她流露出些许疲惫的神态,朝姜昭道了句:“我乏了。”
从贞观殿出来后,姜昭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漫无目地走在后宫里。
对于她而言,明妃的恶劣并不在于争夺帝王的宠爱,而在于这样美人,屡屡以人性为刃,挑动后宫的腥风血雨,再以傲岸轻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