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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蔺如今为正九品校书郎,浅青色的朝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逊色于他以往的白衣。
他微微颔首,而后在殿门前驻足,忽然问道:“殿……近来可好?”
细微短促又极快收回的一声“殿下”,终究还是叫柳彧捕捉到了,他敛了笑。
忽然想到云蔺曾经的身份,再度觉得如鲠在喉,如刺在心。
柳彧看着他,眉眼渐冷,却笑吟吟地道:“我与阿昭都好得很。”
云蔺睫羽轻颤,最后道了声“那便好”。
姜昭有了驸马后,他再没踏入过公主府,曾经熟悉的一楼一阁,一草一木,如今在记忆里已经渐渐褪色,只是那瑰丽无双的公主,却始终在灰白的画面里,活色生香。
漫天清辉下,他看着向柳彧,忽然心生出一片阴翳。
若是……若是曾经,他不去坚持所谓的气节,是不是状元郎便该是自己,尚公主的也该是自己。
这个想法,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涌动,也许积累到某一天,便会彻底爆发,叫他彻底没入深渊。
而后柳彧的声音在他耳畔再度响起。
他问:“云泽芜,你可曾心悦公主?”
*
半个时辰前,在公主府。
姜昭气急败坏地看着起居舍人,“你就直接写个夫妻恩爱,是会要了命吗?”
起居舍人一板一眼地答:“殿下,您成婚以来不与驸马同寝,不与驸马同食,写夫妻恩爱,并无道理。”
姜昭看着一桌子的吃食,道:“孤不是正等着他吗,这还不能体现孤与驸马恩爱吗?!”
起居舍人:“抱歉殿下,这不能。”
姜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孤、亲自、等他,一口未动呢!”
这么大的牺牲,都无法体现深情厚谊吗?
姜昭真的是厌恶透了起居舍人,记录日常便也罢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拿到宫里给她母后过目。
这究竟是什么破规矩?!
见起居舍人软硬不吃的模样,姜昭别无他法,就转而凶巴巴地问宫人:“今天柳文豫怎么回事,不回府吃饭吗?!”
宫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听隔壁的大人说,圣人留了驸马,大概还有等些时候,奴婢要不要去宫里喊喊?”
“罢了。”姜昭捂着头,“孤去宫里找他,你、你下这总能写:孤思驸马心切,茶不思饭不想,遂入宫寻他吧。”
起居舍人略一思索,点头道:“如此是可以的。”
30. 三十 所有的尊重是要靠自己去取得的……
于是姜昭摆驾入宫后, 就在宣政殿门口遇见了云蔺和柳彧。
恰巧就听见柳彧的问话,而后又听云蔺道:“文豫多虑了,我入公主府是时势所迫, 并非心甘情愿,但如今入仕,却也感念公主之恩, 故而时常挂心旧主。”
这玉面郎君神色淡淡, 不见任何的波澜,入了姜昭眼里,像极了在撇清关系。
时势所迫?
并非心甘情愿?
旧主?
姜昭将紫金绣花履踩得步步真切。
殿前两人闻声瞧来, 那青衣校书郎忽的脸色煞白。
姜昭走至云蔺身前, 将他起了褶皱的衣领轻轻抚平,她眼尾飞斜,宛若刀子一般锋利,“云大人的官服好生威风啊,叫孤这旧主, 瞧得感慨万分。”
这又冷又刺的话调,让云蔺浑身一颤。
曾经跟在姜昭身边那般久了,总归是对她的性情习惯有所了解。
她的脾性从来不加掩饰, 喜是喜, 怒是怒。
喜时会将人捧上天去, 怒时又能毫不犹豫地直往下摔。
云蔺忍不住退后半步,垂首道:“全托殿下垂怜。”
姜昭扶着发鬓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是孤垂怜, 一条狗尚且知晓对主忠诚,人总不能连条狗都不如,你说对吗?”
云蔺的心猛地被划开一道口子,“殿下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