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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猛然回神。
不知为何,柳彧收敛了狂傲与锐气后,整个人却多了几分……邪性。
“也并非什么要紧事。”姜昭走近他,拿起他桌面的奏折,“孤想看看驸马的官运如何。”
柳彧也不拦着她,任由着她翻看奏折。
片刻之后,姜昭把折子丢回了柳彧桌上。
“你的折子里倒是一派国泰明安之相。”
柳彧将奏折摆放好,道:“托殿下之福,彧的官运很稳当。”
姜昭眯了眯眼,目尖且冷,“你知道孤并不是想知道这个。”
她步步靠近柳彧,直至两人只剩下一步之遥。
她站着,居高临下。
他坐着,抬首仰望。
这是君与臣之间的一种对峙。
“告诉孤,新君即位后,朝堂可有何不妥之处。”
新君是她的兄长,她对他信任至极,本不应该问出这番话,但明妃所留的信息,终究让她存了些许疑虑。
女儿之身不便触及朝政,原先引荐的人她无法全然信任,故而她只能来问问柳彧。
因为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与柳彧的仕途息息相关,起码柳彧不可能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问他比问其他人稳妥得多。
“原以为殿下只醉心玩乐,对于朝政之事,是全然不顾的。”柳彧低沉一笑,“看来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孤有没有心思无需你揣摩。”
姜昭的声音骤然冷淡,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
柳彧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他还在笑,“陛下登基不过几月,朝堂之上的派系已经隐隐分明,四位辅臣两两一派各自制衡,也不过是原有的场面,只要陛下制衡得当,便足够稳妥。”
他转动目光看来,“先帝思虑周全,早已为陛下妥善安排,殿下有何可忧心的?”
姜昭抿了抿唇,心里却松了口气,柳彧所言不无道理,申国公与林尚书令有姻亲,骠骑大将军与御史大夫有交情,这两派系在朝廷相互制衡许久,父皇拔除他们的大部分爪牙,以防止任何一方势力独大,只消皇兄不偏不倚,便可以一直安稳下去,或许真的是她杞人忧天了。
但是稳妥起见,在问过柳彧之后,姜昭又联系了一些由她引荐的朝臣,旁敲侧击了几句,确认了这些消息,方才彻底放松下来。
止妄目睹一切,在她松神之际,同她道:“无论如何也莫要大意,殿下若是愿意,还是要将安危放置在自己手里才好。”
这句话与以往那些充满佛理、舍小家为大家的道理格外不同,或者说是多了一点个人利益的意味。
姜昭堪堪阖上的眼睛,忽然一睁。她躺在床榻上,神色认真地道:“和尚,你变了。”
止妄没回答她,于是姜昭又道:“质疑自己的亲人从来不是一件好事,皇兄与我一同长大,他曾经和我说,他会成为像父皇一样的君主,所以我会像相信父皇一样相信他。”
姜昭本身也不是喜欢朝政的人,她喜欢享乐大过于一切,所以哪怕曾经有无数次机会能够手握权柄,她也不会轻易的去拿起它。
她还没有太多的责任感去承担起什么。
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在朝堂的诡谲云波里,和那些人精斡旋。
打马观花,年少风流,挥金如土,才是她最为自在的生活。
姜昭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美丽的女郎再度阖上眼,洛阳无尽繁华尽赋于她所吟咏的诗情里。
*
佛光普照之下的万相灵宫,是无边无际的寂寞。
束缚在此二十多年的佛子,忽然间升起一种难言的感觉,这是一种心头仿佛有万千虫蚁在撕咬的感觉。
他问佛祖,既然生来便决定了我的命运,为何、为何要使我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
我若不曾见过阳光,或许还能够忍受黑暗。
可命运为什么偏偏教我见到了最为璀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