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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对于他的感觉比较复杂,从理智上而言,班|禅桑其从洛沧嘉措手里接过权柄,稳固西域的政权,让本宗的辉煌得到了延续,甚至推到了更新的高度,平心而论,他是个令人赞叹不已的政治家。但若是从感性上而言,侵占丹鞅嘉措应得的权利,还以囚禁的方式桎梏他的人生,利用他作为转世佛子的威名达到目的。
着实是让姜昭心下不平呐……
有人说过,所拥有的权富是要以一定的自由为代价换取的,可凭什么,他人硬塞来的东西,却要拿毕生的孤寂与清苦来换?
姜昭忍不住怂恿道:“和尚,民众如此信仰你,可见你的影响力颇大,不如联合其他势力把那个老和尚拉下来,你或许就可以收回权柄了。”
闻言,丹鞅嘉措的端雅面容上,缓缓泛出了细微的笑意。
他压低了声儿,道:“不必了,贫僧自有打算。”
丹鞅嘉措看这佛坛内,各个席位已然坐满了僧人,寻思着大概过不了多久便应当开始了,又嘱咐道:“过会儿是论道的时间,多是以藏言相论,你许是听不懂的,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先睡会儿。”
姜昭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个臭和尚,性子软还没什么脾气,我这么聪明的人好心为你筹谋你也不听,活该被人关着!睡觉就睡觉,谁稀罕往你那边看!”
边说着她就边往床上一搁,愤愤地裹着衾被翻了个身。
近来柳彧和谢良也不知在筹谋什么,倒是甚少再见柳彧往她寝殿里跑,如此也好,省得她见着了食不下咽。
这些日子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也试图想着如何离开这里,然而每当她推开殿门,看守的人就会将冷冷地刀刃架在她的身前。
有时次数多了,柳彧就会来冷冷地警告她,甚至威胁她。
被囚禁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无论是昏睡时被囚禁,还是清醒时被囚禁。
来来往往的侍女皆是陌生的面孔,经过先前那侍女的事情后,她们虽然不敢怠慢了,但也不敢再和她说一句话。
悄无声息地来,安静无声地走。姜昭问什么,她们都不会回答。
姜昭看着偌大的公主寝殿,时常心想:若是没有和尚陪着,这样的压抑与寂寞日夜侵袭,大抵会疯吧。
所以她想不明白,和尚怎么会忍受得了?日夜对着金光闪闪的佛像转经筒、敲木鱼,所能自由行动的地方就一个万相灵宫,真真是无趣。
姜昭又裹着锦衾翻了个身。
一室的清光,空荡荡的寝殿。
昔日嬉戏调笑的美貌侍女,烟雨小嗓的伶人舞姬,以及肆意挥霍的浪荡人生。
似乎都遥远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起高楼宴宾客,日日夜夜的笙歌艳舞,数不清的曲水流觞,道不尽的风流满堂。
她捏紧了被褥,强烈地落差之下,忽然间漫上了一种难言的酸涩。
这时候,止妄忽然问道:“殿下,你在看吗?”
姜昭听见了,心说你方才让我睡觉,现在哪怕是跪着求我也绝对不看。
于是她恨恨得回道:“不看!”
止妄似乎笑了一笑,继而又道:“我们此处有互赠哈达的习俗,寓意着最为纯粹的美好与祝愿,贫僧为你求了一份。”
姜昭轻轻“哼”了一声,“左右也到不了我手里,你求了又有什么用。”
本以为那和尚会无言以对,谁知姜昭却听见他轻轻地道:“贫僧会亲手送到你手里。”
很轻很轻的一句呢喃,宛若温柔神明在耳畔的低语,缱绻且迷离。
姜昭猛然一惊,问道:“你什么意思?”
然而过了许久许久,她也没听见对方的答复。
莫名地,她心下一慌,连忙阖目探看止妄那边的情况。
只见他身处的莲花宝座之上忽而燃起漫天火光,一个端坐着的清隽身姿,在其间不动如山。
他吟诵着佛陀的赞歌,忽而扬声以藏言高吟。
座下万千僧人与信徒匍匐在地,含着泪花吟唱起佛祖的箴言。
姜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脑海里嗡鸣一声,眼中唯有那一团猛烈的火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卷席着滔天热浪的烈焰,吞噬了她的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