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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妄近日常来公主府,就是怀着给姜昭解闷的心,那日之事着实伤人,他恐她忧心伤感,恐她一蹶不振,恐她......便就是有这般多的恐,才会明知僧俗有别,却又屡屡探看。他是听见了侍女的调笑之言,却也觉得出府游玩开阔心境的法子颇好,抬眸看了眼天色,便温声邀道:“贫僧初来洛阳,不识此地风土民情,殿下可愿带贫僧出府游逛”
姜昭本就有意,听他如此说来,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但僧人于女郎同游,恐怕多有不便,姜昭就拉着止妄换衣裳。她府中伶人乐师甚多,皆爱锦衣玉食,故而掌衣主司那里的男儿服饰倒也琳琅满目。姜昭从未见止妄穿过俗世子弟的服饰,是打定主意要好生挑一挑,也不肯让侍女沾手。
时下的洛阳子弟偏好奢靡艳逸之风,多见重彩繁复的织绣锦袍。姜昭的目光在司衣堂堪堪流连而过,只觉得万分俗气,她回眸看了止妄一眼,这和尚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言也不语,就这么安心又平淡地等着她做出决定。莫名的,姜昭就想到了昔日母后为父皇挑选常服的情景。
她微有赧意,就别开了目光,将心思放在这些衣裳上。其实止妄生得那样好,穿什么都会分外好看,可又是什么都好看,才更要挑出最好的。
淮城长公主忧愁地皱起了笼烟眉,却恰好在流光掠过间瞧见一袭纹银卷云的玉白广袖衫,偏只一眼,就让她会想起初次在梦中见到,万相灵宫十丈金身佛像下,银纹法衣席地,身负万千光华的他。
“就它了。”姜昭的纤纤玉指落在了这玉白缎面上,一锤定音。
止妄依着她换了这身广袖衫。身外之物,他从不放心上,锦衣华服也罢,粗布麻衣也好,左不过是为蔽体而已。他步步生莲般从内室走出,长博微扬,卷云若飘,雪幕似的丝绸长袖,滚着流水银边绵延一处,仿佛云中仙君临尘。
姜昭微微晃神,真觉得佛祖甚是爱她,否则怎会让这样、这样合她心意的佛子入她手中。
你看这眼、这眉、这口、这鼻,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无一处不是她所爱。
唉,佛祖你信众无数,让一个止妄和尚给我又何妨?姜昭含着笑如斯想到。
好看的容颜难遮难掩,觉得惊艳的又岂是姜昭一人。司衣处女郎们亦是难掩惊叹,只是惊叹之余又不免觉得可惜,时下男儿多爱簪花戴玉,若是这位法师有头发便该更妙了。
姜昭听见她们的惋惜,不满地哼哼道:“他有无头发都是天下间最好看的郎君。”
女郎心知自家殿下颇爱这法师,皆掩唇含笑,连连说是。
止妄看着姜昭,心中忽而生出几分异样,曾有数年的时间,他看着姜昭与身侧之人嬉笑怒骂,好似另一个热闹非凡的人间,如今他也成了其中一员,这人间啊,朝他而来,拂去他二十年的孤寂清苦。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止妄抬眸看去,见那云鬓花颜的女郎拉着他往前走,步摇潋滟间回头笑说:“和尚,还不快走?”
她身前有碧空万里,有漫天闲云,更有无尽天光。止妄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迈开步子。
她不知她这一拉,却将佛子拉入了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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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街市一贯是人声鼎沸,又恰逢除夕将近,行走其间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今年君王殡天,已免去许多佳节喜宴,好不容易等到丧期过了,喜事解禁,又正巧撞上了除夕。各家各户难免摩拳擦掌,势要红红火火地过个大年。
这不,姜昭和止妄走在街上,四处都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的景象,分明天色未暗,就有人早早将灯里的红蜡烛点上了。
姜昭静静地看了会儿,似有恍惚之色,她道:“今年宫中逢白事又逢乱事,兴许也没什么心思过年了。”
止妄正想着出言安慰,却又听她,语气轻快地道:“宫廷之事不扰百姓,是好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正是我大齐皇室所愿。”
止妄道:“确实是件好事。”他声音一顿,又道:“你在此处等我一下。”
此时他们正好停在了一处商贩的货架前,民间小物比不得宫廷里的物什珍贵,但胜在巧妙俗趣,如此摆挂在货架之上,倒也称得上丰富多彩。
姜昭忍不住垂眸翻看,听见止妄的话便漫不经心地应了。
但等到止妄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止妄并没有自称“贫僧”。
他是无意,还是有意?
姜昭随手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