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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难题

      那船工先开口道:“这位客人独坐在大餐室里,没有船票,又不肯照补。他说他跟李掌柜认识的。”
    李子邦仍盯住着来客,突然连连摇着头。
    “我不认识啊,我不认识啊。”李子邦讲这话的时候,更露出一种惊骇的样子,又把身子靠住了帐桌,似乎他的两条腿又在那里发抖,没有支撑已站立不住。
    景墨瞧那青年穿一身笔挺的青色曳撒,里面是白中单,腰间束丝涤,着云履,头上戴一顶灰色纯阳巾,服装确很漂亮。他的面貌很美秀,但神色上有些惊慌,并且有一种欲言不吐的样子。幸亏他的两只手完全空着,景墨才不防他有什么意外的举动。
    他期期然答道:“李大掌柜,我本来认识你的。你怎么忘掉了?”
    李子邦看了看旁边两个人,忙道:“就算你认识我,怎么乘船不买票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青年突然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地道:“我……我……”
    景墨看见了他这种张口结舌的状态,更引起疑心。景墨正待插嘴向他问话,突然见又有一个人提着一只皮箱,急匆匆跑进舱来。那是一个船上的船工,一进舱后,把皮箱放下了,就向李子邦禀告。
    “掌柜的,我在楼梯口发现这皮箱,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问了一会儿,也没有人认领。所以我把它拿来,请你发落。”
    李子邦起先是全神贯注地盯在青年的身上,一见了这只皮箱,他的注意力移转了。他先向邓贝文看一看,又回头来瞧景墨。景墨要想表示意见,不过已来不及。
    李子邦突然欢呼起来:“哎哟,我们的计划大概已成功了!这皮箱里面一定就是水贼们所丢弃的证物。”他瞧着那个领青年进来的船工。“桂荣,你去叫一个机匠来,快把这皮箱打开!”
    景墨走近一步,接着身子在皮箱的机钮上用手按了一番,那皮箱已经应手而开。
    李子邦又大喜道:“哎哟,桂荣,慢!你不必叫机匠了…,苏大人,你看一看,这里面有多少军器。”
    李子邦说这话时他的身子突然退后些,好像怕这皮箱会突然爆炸。邓老爹的也明哲保身地采取同样行动。景墨却并没有这不必要的防备,弯着腰把皮箱开了。顺手将包中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但皮箱中除了几件寻常的衣服以外,只有一只寿桃形的紫统匣子,却绝不见有什么短刀长剑或别的凶器,炸弹更是不可能有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情景发生了。那李子邦和邓贝文二人看见皮箱中并无异物,正在凑近来失声惊讶。不料那个暂时被丢弃在一旁的曳撒青年,突然从吴子旁的背后直冲过来。他涨红了脸,瞪大了两眼,疯狂似地猛力伸出手来。他一手把那只绒匣子抢起来,嘴里连声呼喊。
    “哎哟!对!对!这真是我的东西?……这真是我的东西!”
    莫名其妙?是的,这确是景墨当时的感觉。景墨正自惊讶着,突然见这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只绒匣急忙地塞在自己的口袋里,仿佛防什么人要夺去的样子。其实这是过虑的,这时候大家都呆住了,绝没有人和他争夺。他这种出人意外的行动,真是带几分呆气。
    景墨先开口道:“这东西是你的吗?”
    青年只顾点着头,却不答话。
    景墨又道:“那你必须道明这回事的缘由啊。”
    青年擦了擦他头上的额汗,又连连点头道:“自然,自然。不过第一下,请诸位先听我一句话。”他的声音提高了,表情似也比先前镇静了些。
    景墨道:“你有什么话讲?”
    “你们不是要搜查水贼吗?”
    “嗯……是的。”
    “那么……你们……你们应把这搜查的行动立刻停止。”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件事完全是没有的。”他的呼吸还是瑞得厉害。“哎哟,对不住,抱歉得很!水贼……水贼就是我……不过……不过我真是不是水贼!”
    景墨看着这个年轻人,心想,他会不会是个疯子?景墨这感觉并不是一个人才有的,因为那邓老爹的又在抚摸他的秃顶,李掌柜也张开了小眼向景墨发愣。两人都不接口,仍让这青年说下去。
    “我……我只因为失掉了这个东西,才利用这条计策。哎哟,真正对不住!这一下要请你们千万原谅!”接下来这个青年就在六只三双惊诧不定的眼睛下行起礼来……他不住地拱手作揖。
    那青年的解释真是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原来所有人在无意中都做了他的傀儡,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他的解释却很有趣。他姓金,名叫山盼,是曹先钱庄里的一个二掌柜。他新近为了订亲,专门购了一朵珠花。不料在三天前,珠花突然失窃。后来他查明那珠花是被他家里的一个叫朱小娟的女仆和一个叫阿乐的马夫窜通同了偷出去的。他本已报了官府,但四处探访,总找不到这一男一女的踪迹。直到这天的晚饭以后,那车夫阿乐突然自己回去见金山盼,声言他受了那小娟的迷惑,帮助她窃取了那朵珠花,一同藏匿在一处小客栈里。小娟说她有方法销赃,所以把珠花藏在她的身上。谁知一连两天,毫无出卖的消息。阿乐才知上了小娟的当,所以他懊悔起来,专门向主人自首告发。
    据阿乐道,这小娟另外有一个姘头的男子。上夜里他听到小娟起来开后门。阿乐也悄悄地起来。听见她和一个男人在门外谈话。他仿佛听说这东西在本地不妥,又听到“宁波”和“吉祥”客船的词儿。他当时还不大明白。等到早晨起来,小娟叫他陪着她一同往溧水县乡间她的亲戚家里去。陪到了那里,又问起那朵珠花。她仍一味游移推倭。他才醒悟过来,他知道中了这女仆的计谋,做了她的工具。他就独自赶回金陵,到主人家里来认罪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