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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到府

      眼看着英公公一行人转道往内城方向而去,齐慎脸上的笑容缓缓沉下,眸中一派幽深。
    看来,英公公出宫时,从永成帝那里得到的任务,便只到他们进京为止。
    那时在西安催得那么急,恨不得他们立时就能上路,如今,反倒不急了。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到了京城,李雍便不急了。
    齐慎将这些在心口过了一遍,转身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喝一声“走”,一行车马辘辘,转而往城南而去。
    谢鸾因挑起车帘往外看去,近乡情怯,上回偷偷回京时,她便已是感受过了,如今,许是心境变了,却是再生不出那时一样的感觉来。只是,虽没有那么强烈的爱恨情仇,望着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她却腾升出两分陌生来,再没了从前的归属感。是啊,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那座历经跌宕的定国公府,再不是她的家。而她的家,在齐慎的归处,在西安,那个他一手为她打造起来的地方。
    倒是京城的齐府,从嫁给齐慎至今,她还是头一回去。
    虽已无高堂在上,但却还有一个从小将齐慎带大,地位超然的奶娘,即便沉静如谢鸾因,一时间,也生出两分忐忑来。
    京城齐府位于城南猫眼儿胡同。并不是达官显贵惯于群居之处,因为彼时的齐家,虽然勉强算得官家,却委实与显贵搭不上边,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办出一个宅子,已是不错了。
    多少半大不小的京官儿连养活自己一家老小都是问题,遑论置办家宅了。
    马车进了猫眼儿胡同,谢鸾因又挑帘往外望。
    将左右两边的宅院买了下来,打通后整修的事情,齐慎曾在谢鸾因耳边提过一嘴,因而谢鸾因见得那绵延了半条街的院墙也没有觉得奇怪,加上她本就是见惯了富贵的,更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这般大的宅子,素日里连个主子也没有,齐家……确实人丁太过单薄了些。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隐约已经瞧见府门中门大开,门外,已是有好些人候着了。
    转道往城南来时,齐慎便已是特意先让人回来报讯了,是以,此时门外有人等着,倒也不意外。
    谢鸾因从车帘往外望去,见得齐慎已是急急勒停了马,便是自马背上一跃而下,步履间,带着两分急切,迎上那些人中当先的一个妇人。
    谢鸾因偷眼望去,便知,那定然便是齐慎的乳娘,富春婶子的婆婆,那位在齐家有着超然地位的曲嬷嬷了。
    富春婶子虽被人叫作婶子,但年龄也算不得大,不过二十七八,而且,她是曲嬷嬷的大儿媳。是以,曲嬷嬷的年龄也算不得大。
    不过四十多,快要五十的样子。
    穿一身秋香色的棉袄,身形瘦削,容长脸,一双眸子精光湛湛,此时,全然没有注意到旁的人,旁的事,只一心一意盯在齐慎的身上,眼中,甚至隐约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而齐慎亦是下了马,便迎着她而去不说,到了跟前,便是撩袍欲跪,足见亲厚。
    原来,说齐慎将这曲嬷嬷当成亲生母亲一般,竟是真的。谢鸾因目下微微一闪。
    谢鸾因早前对这位曲嬷嬷也是打探过的。
    据说,齐慎与曲嬷嬷的小儿子差不多岁数,是以,曲嬷嬷才能给齐慎做乳母。不过,曲嬷嬷照看齐慎很是尽心,奶水算不得很是充足,齐慎又是个特能吃的,曲嬷嬷只能先紧着他,自己的儿子反倒只能吃些米糊。齐慎母亲故去后,更是曲嬷嬷一手将齐慎兄妹三个带大,是以,齐慎对她亲厚,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须臾间,车帘被掀开,富春婶子将手伸了进来,笑容可掬道,“夫人,到家了。”
    谢鸾因忙收敛了心神,扶了富春婶子的手,钻出了马车。
    那边厢,曲嬷嬷到底没有让齐慎真的跪她,在他堪堪屈膝时,便是一把将他挽了起来,一时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将他望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迭声说道,“前些日子来信说打了胜仗回来,军中无事,便在家中休养,怎的,我瞅着,这人却还是瘦了一圈儿?”
    谢鸾因被富春婶子扶着朝两人走过去时,冷不丁听到这话,心头跳了一跳。
    齐慎却已经笑道,“哪里就瘦了?乳娘多少年没有见我了,我是长高了罢了。那军中虽苦,可是回了家却是不一样,乳娘忘了,我如今已是成家立业了,饮食起居都有夫人照看着,事无巨细,只有再好的没有。”
    他说这话时,谢鸾因刚好走到了他们近旁,心头又是一阵惊跳。
    他倒是乖觉,忙不迭便帮着她了,只是,他到底是男人,哪里知道女人之间的弯弯绕。他此番回护,谢鸾因也真不知是该谢他,还是该恼他。
    隐去一声叹息,她轻瞥了他一眼,瞄见曲嬷嬷在听见他的话时,背影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便是黯下了杏眼,轻轻屈膝下去,盈盈拜道,“见过嬷嬷。”
    曲嬷嬷总算回过头来,望向了谢鸾因。
    打照面的头一瞬间,不过目光一触,曲嬷嬷便已垂下头去,双手一束,屈膝道,“夫人,老奴可受不起夫人一拜,夫人快些请起,莫要坏了规矩。”
    “嬷嬷待夫君视如己出,又一手拉拔大了夫君兄妹三人,是齐家的大功臣,是我们的长辈,自然当得起。莫说这一拜,若非怕嬷嬷觉得我唐突,我都想随着夫君唤您一声‘乳娘’的。”谢鸾因笑道,落落大方,亲切有礼,却也并不过头,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便是端出了她那已如刻在骨髓里的端庄优雅来。
    曲嬷嬷虽是垂着头,但眼角余光却什么都瞥着,见状,目中似是极快地掠过些什么,然后,便是又将头垂低了两分。“护卫幼主,本就是为奴的本分,夫人莫要折煞老奴了。”
    “本是一番敬重,没成想,反倒让嬷嬷不自在了,到底还是我唐突了。”谢鸾因神色有些不安,轻轻瞥过齐慎。
    曲嬷嬷忙道,“夫人言重。夫人看重老奴,是老奴的福分。”略略一顿,才又道,“虽是开了春儿,可这京城的风还冻人着,大爷和夫人还是快些进府来,莫要站在这风口上了,若是着了凉,那便是老奴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