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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面子

      “再过几日,便该到扬州了吧?”沉默许久之后,谢鸾因却是懒懒问道,眉心,却是轻轻蹙起。
    “嗯。”齐慎玩她的手指玩得专注,只是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你就不担心吗?”谢鸾因养气的工夫,比起许多人,已是了不得,可是,在齐慎面前,却是常常败下阵来。
    齐慎此人,心机深沉是真,杀伐决断也是真,在谢鸾因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的乱世,又侍奉着那样的君王,若没有点儿心机,只怕早就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他的算计,他的强大,只要不是对她,那么,只会让她更是心安。
    只是,有时,却又觉得他太强大了。从前,说起那周瑜,说什么羽扇纶巾,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只觉得,是溢美之词,不足为信,后来,才知还真有这样的人,便如自家夫君一般。
    即便是她,很多时候,都搞不懂他。
    不明白,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能力,能够安然通过江南,去到福建。
    “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他都急得不择手段,派出杀手来刺杀我了,就说明他慌了。人一旦慌了,就会有很多破绽可寻。”
    抬起头来,见谢鸾因眉心仍是忧虑地深拢,齐慎叹息一声,“你想想,他为何现在便要派出杀手来刺杀我?”
    “他虽然人在江南,但毕竟在京城那么多年,如何能连个眼线也没有?那圣旨上盖的御印,是太上皇的这件事,我并未刻意隐瞒,想必,他应该已是知晓了。”
    “他现在派出杀手来杀我,便是不想我到江南,要在我到江南之前,先杀了我,你觉得,又是为何?”
    谢鸾因自然不是傻子,“我知道。李暄如今标榜的就是他是孝子,而李雍才是逆子叛臣。让你到福建水师任职的旨意既然是太上皇的,不管真假,他都不能违逆,否则,他所谓的孝心,就真正站不住脚跟了。那什么他是正统,李雍是逆臣的话就都成了狗屁。”
    李雍当时不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这才借此在旨意上摆了李暄一道么?
    这些事情,谢鸾因都知道,个中深意,她也都明白。
    可是,是不是仅凭这一点就能让李暄收起了爪子,放他们一马?谢鸾因不是那么乐观。
    “别那么担心,只要到了江南地界,我若出了半点儿差错,他都别想摘得干净。他虽巴不得我死,却也更爱惜他自己的名声。所以,只要挨到进了江南,一切好说。”
    他说得轻松,可到江南地界还有数日,若是李暄铁了心要他的命,就会抓紧在这几日行动。
    今日是躲过去了,那明日呢?后日呢?
    “好啦!”齐慎伸手,揉上她的眉心,硬是要将她蹙起的眉头捋平,“再皱眉,就真成那老太太了。”
    “成了老太太,你就嫌弃了?”谢鸾因挑眉看他。
    一涉及到这类问题,齐慎的求生欲向来很强,当下便是笑道,“那哪儿能呢?你是老太太,我也是那老头子了,再说了,你哪怕是老太太,也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老太太,我还怕你嫌弃我呢。”
    谢鸾因哭笑不得,伸手揉上他的嘴角,“嘴这么甜,莫不是吃过糖的?”
    齐慎一把将她作怪的手抓住,目光深深望向她,“我是不是吃过糖,嘴甜还是不甜,你不最清楚么?”
    谢鸾因起初还是莫名,待得明过来,脸色登时涨红,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捏成拳头便是捶了他胸口一记,“要死了,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两口子有什么害臊的?”齐慎搂紧她,哈哈笑。
    谢鸾因一张脸都快红得滴血了,再两口子,有些事,有些话,她却总学不来他的厚脸皮。
    这么闹了一通,方才的愁云惨雾倒是一点儿不留地从心上散开了。
    齐慎眼眸如星,将她望着,眼底,却坚稳如磐石,“阿鸾!你信我!若是咱们不能平安到江南地界,那索性便也不去什么福建丢人现眼了。”
    他很有自信,自信得平淡而自然。
    谢鸾因见过他在千军万马,敌众我寡时,也还能谈笑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她是应该信他的,不!她信他,只能信她。
    眼中的光,慢慢坚定,她点下头去。
    “我信你。”
    一瞬间,齐慎脸上的笑容,灿烂开来。
    “不过……咱们得好好盘算一下,见到人以后的事儿了吧?”虽然也可以等事到临头,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能够未雨绸缪,岂不更好么?
    八日后,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儿,他们的船,到了长江边儿上,被对面的军队,拦住了去路。
    言明他是奉太上皇之令,途径此地,去往福建。
    对面的将官却要求他要奉上太上皇的诏令为证。
    齐慎不傻,言说奉上诏令可以,却定要一个能够辨明太上皇御印之人,当面验证。
    那边登时没了声音。
    也不放行,也没有其他过激的动作。
    齐慎也不着急,便是停了船,耐心地等着。
    谢鸾因现下也沉得住气得很,在船上闲得无聊,索性让流萤将她许久之前裁的,要给齐慎做的衣裳来了出来。
    齐慎进来时,她正被李妈妈指挥着在缝制,手忙脚乱的样子,看着,却有平日里甚少得见的,一种笨拙的可爱。
    齐慎便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谢鸾因抬起头来,刚好捕捉到他嘴角的笑意,有些不乐意了,“你笑我?这人呐,可不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么?要不,你来试试?”
    谢鸾因眼底闪过一缕狡黠的笑意,将那还未成衣裳的布料往齐慎跟前一递,“齐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鞑靼的十万雄师在您面前,那也是望风而逃,想来,这东西,也是难不倒您的哦?”
    这还真就难倒他了。
    齐慎握了拳头,放在唇边,咳咳了两声。
    李妈妈和流萤偷笑了一下,两人便是识趣地起身,告退了出去。
    舱房内转眼又只剩他们夫妻二人,齐慎便也不要了脸皮,凑过去,贴着谢鸾因,一脸哀怨地道,“李妈妈她们还在呢,你也给我留些面子。”
    谢鸾因也有些后悔,男人嘛,都最是顾及面子,很多时候,就是这些细枝末节上的疏忽,却会造成裂痕,于是有些理亏,噘嘴道,“谁让你先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