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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抵达皇家大酒店附近,司机就慢慢停下了车。祁棠正翻看着新上的礼品,和宴任商量着回去的时候给爸妈带,他抬眸随意地看向窗外,看到和酒店相隔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怎么停在这里?”
    宴任把手套给祁棠戴上,又替他扣好定位表,微微笑道,“今晚会有极光。”
    雾气在车外蔓延,循着风的痕迹。
    夜幕早已把灿烂的天色一点点吞入,余留着浅浅发白的微光。
    “我们去看极光?”祁棠被宴任摆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宴任把手套、帽子、定位表戴上,“不回酒店?”
    “暂时不。”宴任伸手开门,对祁棠道,“接下来的路车没法开,下来吧。”
    祁棠下了车,被冷空气狠狠一卷,立刻把羽绒服拢得很紧。
    宴任把祁棠的围巾围得更紧了一些,才拥着他一起走,“看见极光了吗?”
    “没有。”
    宴任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背对着保镖所以祁棠也不会太抵抗,他埋头在祁棠的颊边亲了一口,指着斜后方道,“看看那里。”
    祁棠转过脸,在略带湿气感的色泽里分辨出还不算清晰的极光。
    那甚至称不上是极光,只是色彩的轻微变化,淡绿的虚影轻轻浅浅,像是无心的一撇摩挲。
    “再等一等,我们先去看另外一个地方。”
    当地的导游走在陈志强身边,陈志强走在他们前面,地势或高或低地起伏着,车的确开不来这种地方。
    慢慢向下,海面的暗色里滚动着不大的声响,沙滩上矗立着尖锐的雾色石块,像是崎岖的怪物庞然站立。
    “这是……”
    “冰沙滩。”宴任低声道,“这里还不算旅游区,只有当地人会过来,这个时间点人也很少,观景的效果更好。”
    走近了才看清这些远离海洋的巨大冰块,沙滩的色泽极深,因为光线不强看起来也就更加黑沉。这些被冷风打磨过的坚冰像是自沙滩里生长的尖锐风石,剔透如钻。
    不明显的光亮在透明质地中冷冷折射,整片沙滩都被空旷而静谧的神秘感围拢起来。
    陈志强还在和当地的导游说话,不过声音绕过冰块,越来越远。
    雾气像是生灵,随着冷风悄悄奔跑,宴任抱着祁棠站了一会,祁棠听到宴任突然深缓地吸了口气,在他背后无声地回头示意。
    “交代保镖什么?”
    “我要单独的二人世界。”宴任又转过来,把祁棠从背后抱得更紧了一些,“冷不冷?”
    “现在还好。”
    “祁棠。”
    祁棠看着深澜浮涌的海水,平淡地眨动眼睛,没有说话。
    “你会愿意和我来这里,我既意外又不太意外。”
    “什么意思?”
    呼吸里泅入的冷气像是冰水打湿了鼻尖,呼气的热度在半空变成透明,融入极其干净的自然气息中。
    宴任沉默了半晌,垂头在祁棠的耳际抵靠,“我觉得你不会答应,但我又觉得我们都结婚四年多了,你会跟我来。”
    舌尖似乎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梗意很轻地撞在喉顶,祁棠安静无声。
    “我们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宴任低沉的嗓音仿佛浸入风里,因为只是以彼此能够听清的音量缓声交流,所以又仿佛一种亲密无间的呢喃厮磨,“……而且我一直觉得很后悔。”
    攥在宴任小臂上的力道骤然收了收,继而又松弛下来。
    “你觉得很后悔?”祁棠微微偏过脸,低语般问道。
    祁棠听到宴任叹息着的深沉笑声,“你觉得我在骗你,是不是?”
    片刻后宴任继续道,“是安子晔太无耻,他提出那种意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他,我太着急了——”
    ——那时候的打击太多了,祁氏的问题,MH的失踪,安氏的条件,所有都接踵而来,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所以为的朋友,以逼迫的形式和家境向他求爱,再然后是同属于朋友的宴任,直接咬进他的腺体让一切板上钉钉。
    “你就不无耻吗?”祁棠问。
    他从来没问过宴任这个问题,在一切都被迫成型后他也没资格反悔,输家本来就没什么可以抗衡的本钱。就算是宴任无耻,那也是他的有求于人让宴任有了可乘之机。
    但这么多年,结婚这么多年的心结,他却从来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就放任伤口或愈合或溃烂,既不试图治疗,也不愿意多看。
    直到重生。
    岁月在拼凑的过程里自愈,七年过去了,朝夕相处的人无论再怎么心存芥蒂也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他所以为的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甚至还有很多是有待发掘和被他错漏的失误。
    一开始的受伤是宴任的错,可是放任病入膏肓的不是宴任,是他自己。
    你就不无耻吗?
    祁棠的嗓音浅淡,有种冷凉的磁性,没有激烈的回忆夹杂其间,更没有过去咬入齿缝藏匿踪迹的情绪。
    只是很平淡的,玩笑般的,带着一点难得可见的嗤笑的语气。
    “我也无耻。”宴任在祁棠的鬓边挨着,亲昵地嗅闻他身上让伴侣神经放松的,平日里浓度很低的信息素,“我比他无耻多了。”
    祁棠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弯,眼底映入的光色殆尽,冷雾因为暗色而不易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