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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不欢而散,自己又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原本姚宋还很忐忑,谁知顾珩北风淡云轻的,像是完全没把那些不愉快放在心上,姚宋一下子松出一口气,心想珩北这个人虽然脾气有点急躁,但其实是很大气的,自己还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
姚宋在顾珩北身边坐下,顾珩北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他微微一笑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才开口:
“珩北……”
“你还记得这地儿吧?”顾珩北突兀道。
姚宋有些茫然地往四周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捡垃圾的人他的思绪还有片刻的停顿,然后他愣愣地:
“啊?”
顾珩北偏了下头,似是回忆了下:
“我要是没记错,咱俩就是在这篮球场认识的。”
四下里光线幽暗,其实谁都看不清谁的脸,但是姚宋的眼睛像是猝然点起两簇小火苗,整个面庞都发起光来:
“是的,那时候你在球场上打球,那么多人里,我……我一眼就……”
姚宋从第六个字开始声音就低下去,附近毕竟有生人,他不好意思倾吐自己的爱意,所以后面的字顾珩北根本没有听到,只淡淡打断他:
“我们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从这里结束。”
姚宋呆怔住:“什、什么意思?”
顾珩北的声线平稳得半点波澜没有,好像在说“早安你好吃了没”那样简洁利落:
“分手的意思。”
姚宋霍然站起,既震惊又惶恐,他的嗓音都似乎破开了一个裂口,凌乱又颤抖:
“你在开玩笑吗珩北?”
“不开玩笑。”
“为什么?”
其实真要说理由,顾珩北不是没有,耍朋友嘛合则聚不合则散,姚宋这个人性子柔软,还有点迂腐,不算什么缺点,但并不合顾珩北的意。
两个人之所以会在一起,无非是姚宋长得很不错,顾珩北喜欢漂亮人儿,察觉到姚宋对他的好感他就主动出手,但是上了手的人如果只有一张漂亮脸蛋,未免无趣。
直白点说,姚宋除了脸,其他哪儿哪儿都不是顾珩北的菜。
顾珩北心智早熟,感情经验十分丰富,他知道分手时候最忌拖泥带水,你要真说个一二三四条来,对方一来会跟你争辩理论,二来再承诺个“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一定改”,掰扯来撕拉去没一点意义,顾珩北要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没有余地,那就越快刀斩乱麻越好。
顾珩北站起身,他伸出左手,昏黑的环境里,他腕上的一块荧光手表发出宛如星空般的深蓝光泽,那是上个月他跟姚宋一起逛街时给两人买的情侣表,姚宋的手上也有一块,散发出的光芒是浅金色的。
顾珩北解下那只昂贵而崭新的手表,随手往暗夜里一抛,凉沁沁的嗓音充满了淡薄与无情:
“我身上任何一样东西,保质期都不会超过三个月,那块表我看到的时候很喜欢,但是戴久了,想扔了,我就扔,人也是一样。”
深秋的夜里冷风骤起寒意扑面,然而顾珩北的话比这冷风更像薄刃切肤令人痛不可遏,姚宋的全身都在颤抖,连嗓音都摇摇欲坠:
“顾珩北……你……你简直是……你这个……”姚宋咬牙,“人渣……”
顾珩北双手插兜,耸了耸肩,默认了这个指控。
姚宋的自尊最终压倒了一切悲愤和屈辱,他将手中残余了半瓶水的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操场。
那只瓶子咕噜噜地在地上连滚几滚,最终停在一双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球鞋的脚下。
推着垃圾车的少年弯下腰捡起那个瓶子,将剩余的半瓶水就地倒掉,把瓶子放进尼龙袋里,碌碌的车轮声里,少年离顾珩北越来越近。
顾珩北并没在意,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转身准备回宿舍,腰部忽然一痛,顾珩北下意识发出一声“我靠”,然后他恼怒地转头,下一句“你眼瞎啊这么大人在这也能撞过来”生生被他卡在喉咙里——
那时候他们近在咫尺,彼此都能将对方的脸丝毫不错地收进眼里。
后来的许多年里,顾珩北都无法忘记昏黄灯光下自己看到那张面容的震撼与惊艳,他曾经无数次毫不吝惜地赞美纪寒川的盛世美颜,标榜自己当年如何对他一眼万年。
“像是一支箭,”顾珩北指着自己的左心房,笑着对纪寒川说,“biu——射进了这里,血溅五步,每一滴都像花一样绽放。”
夸张热烈到幼稚的表白。
再后来的后来,比如说此刻站在窗前寥落灯光下的顾珩北,在纪寒川的呓语声中回忆起那如折戏般的一幕幕时,心中所剩的唯有烟花过后飘零纷扬的灰黑色余烬,狗屁的一眼万年,那他妈是美色如刀,刀刀斩华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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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句“你眼瞎啊这么大人在这也能撞过来”生生被顾珩北卡在喉咙里,他在转身之际足足怔愣了三秒,明明四周的光线昏昧又暗淡,顾珩北却觉得瞳孔被光刺到一般,眼睛不适地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