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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珩北:“……”
    尼玛,男人真的不能惯,真的。
    早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美食街上很热闹,很多饭馆都把桌椅搬到外面,顾珩北和纪寒川坐在靠近街边的桌上,一个挑蟹,一个剥虾,然后把彼此处理好的虾仁蟹肉放到对方碗里。
    顾珩北是在两个人吃到差不多,纪寒川正仰头喝着最后一口旺仔牛奶时开腔的:
    “我要出国了。”
    纪寒川的动作顿住,然后他慢慢放下手里的空瓶子,嘴里含着最后那口旺仔牛奶,鼓着脸,愣愣地看着顾珩北。
    他似乎很意外,很惊讶,有点没敢相信又不得不信,像是一个小孩儿猝不及防得知家里的大人要出远门,惊慌不舍和委屈明晃晃的,全都凝在水亮亮的眼睛里。
    要死了,顾珩北不敢往纪寒川脸上看,他的视线盯着桌面上的那堆虾蟹扇贝的壳,脑子里连接下来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胡乱地说:“那个什么,我们可能要有挺长时间不能见面的了啊,以后没人给你买旺仔牛奶了……”
    “什么时候?”
    “啊?”
    纪寒川咽下了旺仔牛奶,却还依然鼓着脸:“什么时候走?”
    顾珩北有点心虚地转着眼珠:“下个月……最迟六月吧。”
    “怎么这么急?”
    “也不算急,早就定的,只是一直忘了说。”
    “这怎么会忘了说呢?”纪寒川恍惚地说,“我们天天见面的啊。”
    “啊,”顾珩北摸了摸鼻子,“就是天天见面才没想起来说。”
    纪寒川沉默了半晌,又问:“是去哪里?”
    “可能是……德国?”
    “要去多久?”
    顾珩北心说这节奏不对啊,我没编这么深入啊,可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一年两年三年,都有可能吧?看学习进度和两边导师怎么协调……”
    “会回来的吧?你说过以后要让外国人来你门前排队开刀的。”
    “……”
    这话他都还记得,顾珩北只得含糊道:“会吧,不过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纪寒川慢慢低下了头,握着旺仔牛奶瓶身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盖在空瓶上呲呲摩擦着,金属瓶身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如他慌乱无措的心情。
    他的难过太明显了,像一个懂事的孩子,想哭又知道不能哭,舍不得但又知道不能留。
    虽然这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但顾珩北还是不忍心了,他开始往回补救:“其实这事也不是……”
    “飞机的话,十个小时左右。”纪寒川的声音低而沉闷。
    顾珩北没听清:“什么?”
    纪寒川深吸一口气,忽然转头对着老板大喊:“老板!来两瓶啤酒!”
    老板脆声:“好咧!”
    顾珩北被他吓了一跳:“干嘛你?”
    “我给你践行。”
    老板的动作非常利索,两瓶啤酒“砰”地放在桌上,盖子都起开了,里面的气泡嘶嘶直冒,纪寒川把一瓶放在顾珩北面前,拿起另外一瓶对着自己嘴巴就要吹。
    “等等等等!”顾珩北抓住纪寒川的手腕,差点语无伦次,“你丫怎么说是风就是雨啊?就算、就算我真要走,你到我走你再践行啊,你现在践哪门子的行啊?”
    纪寒川一脸认真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要给你践行。”
    顾珩北哭笑不得:“毛病啊你。”
    “顾珩北,你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能量都是恒定的吗?”
    “废话么不是。”
    “人的生命,财富,智慧,健康,都是恒定的,人一生里有多少朋友,有多少相聚,有多少告别,也都是恒定的,有一样多了,另一样必然会少了,该你的份额用完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在你离开京都前,我要把我和你一生的践行都用完,等到以后我们再重逢,就再也没有告别了。”
    一语道毕天地寂。
    纪寒川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颗颗炮弹在顾珩北的耳边轰隆隆炸开,振聋发聩的余音扯断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血液翻滚如同烈火燎原,漫无边际的火光烧得他五脏六腑里沸腾一片。
    “纪寒川,”顾珩北目光朦胧,如堕幻境,沙哑低喃,“你丫的是妖孽来的吧。”
    纪寒川眼眶微微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然后挣开顾珩北的手又要把啤酒往嘴里灌,突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起了水雾的眼睛伤感未退狐疑又起,他盯着顾珩北,问:
    “你刚才说,‘就算我真要走’?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就算’?什么叫‘真’?”
    顾珩北茫然,他这会被纪寒川感动得都要肝脑涂地了,哪里记得刚才说了什么:“我说什么了我……”
    纪寒川的眼睛蓦地瞪大了:“顾珩北,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啊?”顾珩北终于回神,他尴尬地挡了挡脸,“啊,哈哈,哈哈,那个,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你又跟我开玩笑!”纪寒川出离愤怒了,“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你不也在跟我开玩笑的吗?”顾珩北讷讷道,“假如我真的要走,你还能真天天给我践行啊?”
    “我就天天给你践行啊!”
    “不是,你……”顾珩北的视线都不知往哪里放好,连声音也弱弱的,“你这么较真干嘛,我都被你弄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