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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情非常操蛋,论感情,顾进南和纪寒川手心手背都是肉,论是非,顾进南有惯来行事的手段,虽不入流,但纪宁生理该自做自当,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
反而一向冷静理智的纪寒川竟然抄起剪子捅了顾进南,血肉之伤是实打实的,顾珩北难免偏了顾进南一点。
顾珩北去拘留所接出纪寒川后,两人之间爆发了第一次的激烈争吵,他们都相信自己哥哥说的才是事实,顾珩北烦躁地喊道:“我哥这个人我了解,他做的事从来没有不敢认的,你哥是为了两千万受的这遭罪,他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纪寒川,他们是愿打愿挨,不需要你来裁决正义!”
发现纪寒川的异常时顾珩北根本想不通,他想不通那个对每个人都重情重义,那个富贵淫不得威武屈不得面对国内外众多资本联手打压都能坚持初心不改的纪寒川怎么会对他变了心。
后来顾珩北得到了答案。
分手的前夕顾珩北和纪寒川站在那道门前,一个推着门扉要打开那道门,一个握着门把下了死力阻止。
拉门的力道不可能抵得过推门的,顾珩北已经看到门后有一抹铺满黑色长发的背影,只要再加一把力他就能冲进房里,那个被深藏着的女人就将无所遁形。
纪寒川就是在那个时候盯着顾珩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顾珩北,你还不明白吗?从那一次我哥出事,你一味帮顾进南开脱,我就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了……”
一切絮果,必有兰因。
“砰砰砰,砰砰砰——”
深夜凌晨,纪宁生一下一下拍打着病房卫生间里的门,幸好贵宾区的隔音都滴水不漏,否则左邻右舍的人肯定都要出来抗议。
“小川,你把门开开,你出来!”
狭窄的卫生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格子窗里流进浅浅的白光,那是月光反射在厚厚的积雪上,又透过窗棂送进来。
砰砰作响的门板后一道瘦削嶙峋的身影坐在地上,他的后背紧紧抵着门,茫然的眼睛望着窗口,里面满是冰冷的空白,像是所有的雪色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小川,你出来,你出来我带你去找你妈妈……”纪宁生累得不行,拍门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你想要什么出来说,别把自己关在里面。”
里面的人终于说话了,嗓音是低沉喑哑的成熟男人,出口的内容却透着孩子气般的违和:“我不相信你!你是坏人!”
“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我要我爸爸妈妈!”
纪宁生腿一软,他疲惫地蹲在地上,窄痩的肩膀颤若颠筛,哽咽道:“不管你要找谁,你总要先出来,卫生间里面冷……”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徐进带着医生和护士匆匆进来,护士拿着一串钥匙,她分辨着钥匙上的编号,然后取出其中一把插进锁孔,门扭开了,但是门板被里面的人死死抵住,门外四五个人齐推竟然都推不开。
徐进于是扬声喊外面的保镖又进来两个,一群人终于把门推挤开。
纪寒川呜哇哇地哭起来,两只手抹着眼睛,一声一声地喊妈妈。
纪寒川一哭纪宁生也跟着哭,纪寒川被外面进来的人逼到了水槽边,流理台上有许多杂物,香皂杯子洗手液甚至牙膏牙刷,他一股脑地拿起来全都往纪宁生身上砸。
逼仄的卫生间里一片兵荒马乱,纪家两兄弟的哭喊声,徐进的大喝声,医生护士的劝阻声……全都乱糟糟得搅成一团,徐进只得把纪宁生先拉出门外去,医生和护士这才能接近到纪寒川。
纪寒川醒来后谁都不认识,他对见到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备,尤其是纪宁生,他第一眼看到纪宁生就掀翻了医疗车,大喊大叫着赶纪宁生出去,谁都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徐进隔着病房门上方的透明窗口往里望去,医生终于把纪寒川带了出来。
纪寒川光着脚,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因为痩,他的脸颊骨骼和整副躯体都像是被刀削过,不见半点血肉,只剩骨架嶙峋。
然而与一身冰锋冷硬的骨架形成突兀反差的,是他因为痩脱形而显得大得异常的眼睛,他的头发都剃掉了,从头颅到脸部的皮肤苍白若纸,这就衬得他的眉毛和眼珠格外漆黑,直勾勾的眼神透着神经质般的诡异。
医生站在床边说话,他像是完全没听到,护士端起桌上的一碗粥想喂他,他直接打翻了碗。
护士无奈地对医生摊了摊手。
徐进闭上了眼睛。
然而即使如此,接下来的情景也如卡了带的电影镜头一般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放。
医生会让两个保镖把纪寒川按在病床上,床两边的四根束缚带会牢牢捆住他的手脚,然后护士会强硬得把米粥给他灌下去。
这是精神病院对待重度病人的做法,但是没有办法,人既然醒了,就必须要吃饭,这是能让纪寒川进食的唯一办法。
徐进转过身,烦躁地耙了耙头发。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网站被关过,app被封过,几十亿的天价罚单一张接一张,与投资大佬对簿公堂控辩交锋,面对公权和恶势力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没有一个时刻让徐进如眼下这般悲哀无力。
“他恨我……”纪宁生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湿漉漉的眼泪爬了满脸,他仰着头,清浅的瞳仁被灯光刺得不断收缩,失神落魄得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死去了一样,他不停呢喃,“他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