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片场里正好拍完一场戏，演员散开了几个，演“新晋妃子”那个女演员一边用戏里装逼的绣花团扇呼呼扇着风，一边拉着领子往这边跑。晏小钥很有眼色地给她让出个位子，她也毫不客气地坐了。
    吹了会冷风，她才觉得又活过来了。
    “大热天，最遭罪的就是拍古装剧了！”她叹了口气，很同情自己在大热的天里接了个古装剧的活，“下午有你的戏？怎么还穿着这一身，不嫌热呀？”
    空调底下蹲着，晏小钥还真没觉得热！
    但她觉得这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于是她说：“等会儿要试戏，省得再折腾一回。”
    “那倒也是。”这位“新妃子”笑了笑，“不过投资商送过来的，只要不是太作，导演总是能容忍的。”
    这话有些酸，酸得晏小钥的牙都隐隐作痛了，为了以后不吃亏，索性不耻下问道：“那什么样的，才叫太作呢？”
    哪知她眼都不眨的，就毫不客气地说：“还用问吗？程曼琪那样的！”
    晏小钥噎了一下。
    “捏着别人求之不得的角色，不想着好好演，反而整天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她喷完了，才想起面前这个来路也不正，就有些意兴阑珊的，“不说了，忘了你和她是同一个经纪人，知道得肯定比我们清楚。”
    晏小钥咳了一声：“其实我跟她不熟。”
    这人先是不信，后来想了想，又似乎信了：“听说你是今年才跟银艺签约的新人？”
    晏小钥抿着嘴，没有接话。
    人一出头，果真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她进剧组才一天不到，底细就已经叫人翻出来传遍了。
    这种感觉叫人很不愉快。
    但这女人像是没看到她的脸色，指了指她手里的剧本：“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和你要演的角色挺像的？”
    被这么一说……晏小钥想了想，认真地说：“要是我演的是女主角，就像了。”
    潜台词就是：配角何苦为难配角！
    “新妃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得也是，我是一条白绫给勒死的，你是一碗毒药送了命，咱俩半斤八两，笑到最后的才是真赢家呀！”
    竟然是毒死的……这宫斗可真凶残！
    晏小钥咂舌。
    “你不要介意，我这人就是嘴巴快，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她又说，“你这剧本也太薄了些，我那里好像有一本主配角色的人物介绍，是岑博扬那里拿来的，等会儿给你看看。”
    这是都没好下场的配角之间惺惺相惜了？
    晏小钥很想啧一声，但出口变成了一句谢谢。
    没说几句话，下一场戏要开始了，这人起身离开的时候，还煞有其事地吁了口气：“其实……我是真羡慕你们这些运气好的。”
    晏小钥心里怪怪的，支着头努力想了半天，勉强记起来这人好像叫什么澜的，凭着这模糊的记忆用手机上网搜了搜，才知道叫陈澜，是签在工作室旗下的——工作室实力有强有弱，跟她签约的这家显然资源有限，她出道几年，演的都是写杂七杂八的配角。最好的角色，应该就是这次这个了，不过大概也比不上月贵妃这个被“盛宠”的角色。
    运气好吗？
    和陈澜比，她大概是运气好的吧……
    晏小钥笑了笑，转头就把这插曲给忘到脑后了。
    她以为要等到傍晚边上，导演才会想起她来，结果拍完两场戏后，领路的小哥又过来，叫她去补补妆。
    补完妆再到片场，向导正好吹毛求疵地拍完一个场景，恩赐了三十分钟休息，演员们只觉得耳朵嗡嗡响，一个接着一个夺门而出。向国立原本是想叫住岑博扬的，结果他才刚张开口，这小子已经唆地窜出门去不见影了，就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于是嘴边上的话就变成了：“哎，陈澜，你等等。”
    陈澜很想当没听见，但她没这个胆，只好又折了回来，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导演指着晏小钥说：“陪她试场戏。”
    被叫住的时候，她就差不多猜到了，所以也不惊讶，只问：“哪一场？”
    向导笑眯眯地说：“时间不多，不如你们就临场发挥吧。”
    晏小钥和陈澜面面相觑。
    陈澜还好，但晏小钥连完整的剧本都没见过，自己的角色尚且把握不准，何况是其他的。这种情况下临场发挥，简直就是增加难度。
    略头疼……但还不得不演。
    陈澜在圈里混了几年，不能说八面玲珑，但也绝不笨，稍一想就猜到晏小钥的窘况了，之前和她聊天，就发现她和之前的程曼琪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于是主动说：“上午刚拍完封妃的戏，按剧情走向，两位贵妃要有赏赐，旭妃送了首饰，月妃赏了八宝酥烙——这八宝酥烙是董妃喜爱吃的一道点心，但因为工序复杂且耗时，宫里也不常做，反倒是月妃因为皇帝盛宠，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都能吃到。”
    她顿了顿，看晏小钥侧头听得认真仔细，就继续说：“对宫里的女人而言，封妃是一生的大事，月贵妃用一盘点心就打发了，叫董妃十分恼恨。之后去向月妃谢恩的时候，借机讨要皇帝御赐的一个棋盘，被月妃拒绝，就此结下梁子。”
    她说得很详细，说完之后客气地问：“我们就演谢恩这段，你觉得怎么样？”
    晏小钥手里的剧本缺得厉害，并没有和董妃一对一的戏码，想要换一出都没有可供选择的，只能硬着头皮由她决定了。
    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拒绝？”
    陈澜并没有直接说：“月妃擅棋，阖宫上下她是唯一能赢也敢赢皇帝的人。”顿了顿，她在短暂的犹豫后，又补了一句：“赏下棋盘的时候，皇帝曾说，棋盘之上，没有君臣。”
    棋盘之上，没有君臣……晏小钥细品这句话，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向导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始终没有插嘴，等她们说完了，才慢悠悠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