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让罗德近身，像负伤的野兽重重坐在沙发上。
    来为他疗伤的医生都被赶走，一双如炬的眼只死死盯着夏之星。
    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离开这个女人，在她这里除了受伤心痛，最后的自尊都会颜面扫地。
    但是，他的身体定住一样离不开。
    明天，就是约定好的离开期限……他会放手。
    今晚也许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他想好好看着她，哪怕只是看着她。
    夏之星被他盯得很难受，慢慢挪下床说：“这间房留给你，我去另一间客房睡。”
    “……”
    “罗德，麻烦你给我准备一间房。”
    夏之星没有办法再跟他共处一室，怕她绷不住会哭。
    可是，她才走到门口，就被他捞起来扔回床上，按着她盖上被子……
    “你睡，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皇甫赫连扯了红唇，冷笑道，“还怕我会吃了你么？”
    “皇甫赫连——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真的不懂他。
    “看看你。”
    夏之星的心脏莫名一抽……
    “最后看看你，”他的眼睛黑黑的挂着沥青，像大熊猫。倒在地上的烟灰缸上边，一地烟蒂，看得出他来了很久，盯着她睡了很久。
    如果不是她被噩梦惊醒，他会在这里盯一晚。
    夏之星飞快别开脸，一颗泪划出去落在枕头上，没让他发现：“你不是移情别恋了吗？还……看我做什么？”
    他以为她不想多看他一眼，闷声说：“这次再见，就是真的一辈子不相见了，夏之星。”
    “……”
    “即便我有那么让你讨厌，你也只能见这最后一次。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他自嘲地说着，拿出体温计塞她嘴里，又倒了杯温水。
    夏之星瞥到他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袖子被滴得都是血痕。
    “吃药。”他的嗓音沙哑得快听不出是他的声音，“吃完了你可以继续睡！”
    夏之星僵着没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掐住她的下颌，将药丸扔进她嘴里，又喝了一口水喂过来。
    他带着烟味的唇死死堵着她，将水一点点喂她咽下去。
    “高烧降温以前，不许下地，哪都不许去。”他搁下水杯，命令。
    夏之星惊呆地微张着嘴……他刚刚，吻了她……
    就像是以前那样，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他喂她喝水。
    然后，眼泪又从她的眼角滑了下去，这次再也无法自控，她的肩头抽动了起来。
    皇甫赫连心脏像被刺穿：“只是吻一下，你就这么委屈了？”
    竟然哭了出来……
    “被别的男人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哭？”皇甫赫连又焦灼起来，“夏之星，你这个贱人！以前跟我什么都做过了，装什么清高！”
    不是这样……
    夏之星说不出解释的话，见他气得站起来：“行，我走。”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是不由自主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皇甫赫连要离开的身形一僵，像块冰雕杵着——
    夏之星牵过他的手到面前，他攥成拳的手背都是砸破的伤痕。
    “把手打开我看看。”她含着泪低声说。
    皇甫赫连一只手比她两只手还大，捧着都吃力，他听话地打开露出他受伤的掌心，玻璃渣还在肉里，糊得一手都是干涸的血。这么一动，伤口又扯开了……
    “别乱动。”夏之星皱起眉，他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啊，伤口就这样晾着不管，不怕发炎吗？
    床边就放着医药箱，是刚刚被他赶走的医生留下来的……
    夏之星拿了镊子消毒水，给他处理伤口。
    皇甫赫连屏息，看着她垂着长长的睫毛，认真给她包扎的样子，她的发丝香味近在咫尺，他胸口那颗龟裂的心，正在一点点死灰复燃。
    “好了，这几天都不能碰水。”夏之星贴上纱布，松口气。
    “……”
    “我刚刚流泪……不是因为那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夏之星垂下长长的睫毛，“只是觉得很难过……皇甫赫连，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你……”
    下一秒，皇甫赫连就像一只巨型大狗扑倒她，她的唇被他的舌顶开，狂肆地吻。
    夏之星脑子更是空白，被他凶狠地吻着。
    皇甫赫连吻得很动情，不让她有喘息的余地……
    夏之星被这样熟悉的味道吻着，闭上眼，就可以假装还在从前，还被皇甫赫连深深地宠爱着。
    可是，为什么源源不绝的泪水从脸颊边落下去，那种如海啸般翻滚上来的悲伤，把她狠狠拍打到了海底，沉溺得要窒息了……
    夏之星尝到了泪水的味道，咸咸的泪在他们的唇里流连。
    然后，皇甫赫连松开了她，喘息着，压着她在怀里……
    他的大手慌乱地擦着她的泪，似乎不知道要把她怎么办。
    “夏之星……我到底是该爱你……还是恨你……”
    她听到他沉沉的嗓音从远方传来，眼泪更是汹涌。
    “夏之星……我有好多的思念想要说，但怕那都不是你要听的……”他嘲笑地扯了唇，“所以我不说。”
    夏之星呛然地咳了起来，泡着泪的眼死死看着他，他说什么？？？
    “我有好多的爱想给你……怕那也不是你要的……所以我不逼你……”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三年后再重逢，他还是从前的皇甫赫连，还想把她抓回身边，放在口袋里，藏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如果私藏她是罪恶，那他罪孽深重，想把她据为己有。
    “我恨你……”他俯在她身上，“不管我怎么对你，尽我所能，不管我们经历过多少……你永远是无动于衷，随时可以抽身而退……我恨你夏之星……恨你为什么要遇见我，让我爱上你……”
    夏之星张着嘴，悲恸的哭声从她的口里溢出来。
    皇甫赫连的大拇指擦了擦她的嘴唇：“三年了，我一直在等你……我设想过很多重逢的可能……我一直在想，我要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站在哪个位置，做着什么样的动作，你才会第一眼就看到我……”
    可是后来皇甫赫连发现，不用她找到他，因为他会先找到她……
    在那个宴会里，他注视了她好久，她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看到她挽着蒋友迪的手谈笑风生，他的嫉妒就烧毁了理智，他开始失控。
    很多时候，皇甫赫连都不明白，为什么就是那么爱她？她总是让他伤心——难道是他天生犯贱？
    直到偶然看到一句话：鱼刺卡过喉咙，你却还是喜欢吃鱼；被狗咬过被猫挠过，你却还是喜欢小动物；满口蛀牙，你却还是嗜甜如命；她拒你如千里之外，你却还是为了见她走遍千山万水。其实道理相同，只要我喜欢，就心甘情愿。
    “我一千一万次想杀了你肚子里的东西……不过是怕你伤心……”皇甫赫连嗤笑自己，“我要是再狠心一点，你就是我的了。”
    夏之星耳朵发着懵，他的话让她耳朵失聪，眼睛失明——
    整个世界都看不见听不见，但却只有他的声音，只看到他的脸。
    “夏之星，这次我放过你了。你别再我面前出现！”他恶狠狠地说，“再让我看到你，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你……你说什么……”夏之星抬起手背擦着眼，整张脸都是泪水。
    “反正明天就永远分手了，我害怕在你面前多丢一次尊严么？在你面前，我有过尊严么？”他冷笑，他为她一直低着头。
    “你还喜欢我？”夏之星不敢相信地问，“你喜欢我？”
    皇甫赫连捻起她的头发，深深地看着她的脸：“以后，我会努力去不喜欢。”
    夏之星捂住嘴，为什么……她这么坏，他还会喜欢她……
    “你不是……要娶别的女人么……”
    “那都是气你的。”皇甫赫连猩红的唇裂开，更是深深地自嘲，“不过，没有气到你，倒是把我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爆裂了。”
    他每天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脸，都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有点反应！
    “那明天……明天的婚礼……”夏之星的鼻音糯糯的，“你说……要让我主持……”
    “没有婚礼，”他的绿眸很暗很暗，“是离婚典礼。”
    离婚……典礼？
    “我们在那厮守诺言，我就在那里放过你。当初你发的誓，做不到了……我怕你会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