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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驸马,真皇后 第89节

      而且添堵。
    这也是为什么贺顾会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出去散散心的缘故,他需要时间和空间,也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把这件糟心事儿给放下。
    关外的确苦寒,可再没有什么能比在一望无垠的雪原上纵马疾驰,更能让人心胸开阔,平复郁气的了。
    贺顾正神游天外,却听三殿下忽然道:“……子环其实不必如此。”
    贺顾挠挠头,道:“什么?”
    裴昭珩道:“……虽有外戚这层身份在,但依例‘公主’薨了,又无后嗣,待内务司收回公主府后,驸马便可重新入仕,便是会有言官多说两句,可我会助你,子环便是不以此博父皇信重,也并非没有出路。”
    贺顾愣了愣,半晌才道:“殿下误会了,我和陛下说以后不再娶,并非是因此。”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道:“……那是为何?”
    贺顾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就是觉得,我以后估计是再也没法子,喜欢上哪个姑娘了,那也实在没必要平白又耽误人家一辈子,还不如早些说明白,省的以后娘娘和陛下心里过意不去,又给我指婚,也省的往后媒婆应了求,替别家上门说亲,那时再回绝了尴尬,倒不如就趁此机会告诉全京城,也好一了百了了。”
    他明明是受了蒙骗,被耽误了一辈子,以后再也没法如同旁的男子那样钟情于一个女子,与妻子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了,可贺顾却能说的这样云淡风轻,仿佛不带一丝怨怼,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裴昭珩:“……”
    贺顾心里当然并没有如同面上表现的这样坦然。
    直到今日,他见了三殿下,都还是心中时恼时气、时酸时苦,不是个滋味,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他心里清楚,这一世的走向,早已经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三殿下也早已不是上一世的三殿下了。
    若说他这辈子,还一门心思的想做条咸鱼,那三殿下如今便是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池中的金鳞,他是早晚有一日,要跃出去的,便是贺顾心中,的确也有些旖旎念头,可三殿下却和他不同,他怎么可能和自己这条咸鱼一起一辈子待在巴掌大的池塘里头,吃了睡睡了吃,不思进取呢?
    ……不对,甚至三殿下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鳞……
    他本就是龙啊。
    一国之君,哪可能跟他玩什么龙阳之癖、分桃断袖呢?
    ……就算真的玩儿了,那也注定是玩玩而已,以后殿下总会有自己的妻子,十有八九,也是会妃妾无数,给他们皇族开枝散叶的。
    可贺顾扪心自问,若是他真的和三殿下搅和到一起去了,他能忍吗?
    忍自己心慕的人和旁人同床共枕,耳鬓厮磨?
    或许颜之雅的话本子里那位将军能忍,能那般卑微的只要看一眼就够了,可贺顾做不到。
    他忍不了。
    他不在意龙不龙阳、断不断袖,但他没法不在意这个。
    要么就轰轰烈烈爱一场,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就去他娘的……
    连开始都不要开始。
    ……然而眼下,他显然也只能选择后者,去他娘的了。去一趟宗山,待他去了一望无垠的雪原上撒着丫子跑马、待他去关外吹一吹北地冷的能刮裂人所有不切实际幻想的寒风……
    回来,他定然就能清清醒醒,只把三殿下当成主君看待,再也不为此烦恼了。
    贺顾相信自己能放得下。
    他好容易想清楚了,却发现三殿下竟然半天没说话,贺顾有点奇怪的抬眼瞧了裴昭珩一眼,却忽然发现他也正垂眸看着自己。
    二人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对上了。
    这双桃花眼,似乎从没变过,一如他们初遇时那样淡漠、凛冽。
    ……美得叫人心旌摇荡。
    凡人怎会长着这样一双眼睛呢?
    贺顾看的一时痴了,几乎转头就忘了方才他还在心中信誓旦旦的相信自己“一定能放下”的承诺,胸腔里的一颗心,又开始砰砰乱跳了。
    贺顾有些愣怔的想:
    三殿下就是“瑜儿姐姐”。
    可他是那么的喜欢瑜儿姐姐,想和她白头偕老,想和她共看百年汴京城千家灯火,明明暗暗。
    “瑜儿姐姐”就是三殿下。
    既然知道了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看见这个人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几乎都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得下呢?
    贺顾心里修葺了不知多少日的防线、那原以为已经差不多十分坚固的“城墙”,就这样在三殿下的一个眼神下,轰然一声,碎成齑粉。
    人想骗自己,真是好难。
    可他不骗自己,又能如何呢?
    活了两辈子,贺顾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受到,心房被扯着,闷闷作痛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狼狈的,突兀地挪开了目光,下意识的就开始想逃避,不再去看着这个人,贺顾喘了两口气,刚想说话,却忽然感觉道下巴被人擒住了。
    贺顾愣住了。
    脑袋就这样被重新扭了回来,重新对上了三殿下那双淡漠的桃花眼。
    “你……”
    他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三殿下仍然是那幅淡漠神色,只是目光专注的垂眸看着他,纤长的眼睫鸦羽一般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小小的阴影。
    三殿下问他:“你在躲什么?”
    贺顾喘了两口气,半晌才道:“……我没躲。”“那看着我。”
    “……子环果真放下了?”
    “……果真不再介怀?”
    三殿下没明说放下的、不介怀的是什么,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贺顾想答是,他放下了,或者说他总会放下,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堵在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去。
    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贺小侯爷这一刻,再也没法睁眼说瞎话了。
    他这幅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样子,落在裴昭珩眼里,却又成了另一副模样。
    贺顾正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该怎么把这越来越不对劲的对话和氛围掰回去,冷不防却忽然看见三殿下的脸迅速在他眼前放大——
    下一刻,他的唇便被另一个人微凉却十分柔软的两片薄唇覆上了。
    贺顾一时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个是三殿下,不是“瑜儿姐姐”啊。
    可贺顾想要挣扎,却立刻感觉到,后脑也被那男人的手牢牢按住了——
    他身上那原本比牛还大的力气,此刻却宛如手里握住的一把流沙,不知不觉就哗啦啦掉了个精光。
    头晕目眩。
    动弹不得。
    第67章
    贺顾又一次,被三殿下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包围了。
    近年来,汴京城中浮靡奢逸之风盛行,男子间也流行夹桃带花、敷粉熏香,但比起京中时下流行那些个昂贵香料的张扬艳烈的气味,三殿下身上这股檀香味儿,却是清浅幽淡,似有若无的。
    贺顾记得兰疏说过,庆裕宫中使用的这种紫檀香,原是南境每年都会上奉的贡香,虽则不算多名贵,却有理气和胃的功效,三殿下……或者说是乔装的“长公主”,也是因他七八岁那年姐姐夭折后,落了一场大病,还一点小的三殿下就这样留下了个脾胃不和,食欲不振的毛病,庆裕宫中才会长年使用此香。
    这檀香味本来无甚特别,自然也没什么催情功效。
    可此刻闻在贺顾鼻腔里——
    这气味却像是被小火温过的醇酒一般,飘荡在空气中,包围了贺顾的所有嗅觉,它是裴昭珩独有的味道,代表着这个人的存在、温度,有种不足以对外人言说的隐秘寓意,除非能如贺顾此刻,这样和他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寻常人是断断窥不得一二的。
    贺顾只是愣怔了片刻,便迅速的被这气味催眠、被这个吻诱惑,他像是进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混沌当中,情不自禁的沉浸其间,无法抗拒,又像是溺毙在了温柔乡里,越陷越深。
    公主府的花园很大。
    没有人会发现,此刻花园中某个无人的游廊角落里,两个修长的人影交缠相拥。
    廊外天昏风寒,冷雪落满梅枝。
    廊下的贺小侯爷,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贺顾的手只在身侧颤了颤,便再不犹豫,也不克制了,他抬起手抓住了裴昭珩腰侧的衣料,先是捏在手心里攥了攥,便顺着三殿下劲瘦紧窄的腰身,指腹摩挲着、跳跃着、寻到了他微微弯曲的坚硬脊骨,又顺着那脊骨一路向上,最后揽上了青年宽阔的肩背。
    这个吻的确是裴昭珩先开始的,可很快贺顾便从完全的被动状态里脱离了,他几乎是坦然的、毫不掩饰的抬起头,迎和着三殿下这个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吻,开始疯狂的攫取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贺顾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他接受和适应的太快了,甚至都不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吓到,他从容的不符合常理,甚至还想反客为主。
    裴昭珩当然发现了他的企图。
    还未长成的少年人,有一种独有的莽撞和稚气,他想要发起攻势、想要反客为主、想要攻城略地,却不料三殿下也并不是好相与的,他仿佛有着一种近乎天生的、敏锐的洞察力,并没有让贺顾顺利的实现自己的小算盘,很快就转变策略,开始以攻为守了——
    这个原本只是试探的浅吻,就这样彻底变了味,变成了两个年轻男人之间,谁也不肯让步的较量,可却又始终掺杂着几分压抑已久、再也难以掩饰的、近乎贪婪的爱意和眷恋——
    直到裴昭珩感觉到肩窝处的衣料,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湿意,他拉开贺顾,抬起他的头,却发现贺顾眼眶已然是一片通红,那少年红着眼睛、脸上挂着泪痕,却又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目光一瞬不错,像是在渴求着什么,却又掺杂着几分无声的颓然……
    看的人心脏都跟着收紧。
    贺顾吸了吸鼻子,半晌才闷声道:“殿下……别这样。”
    裴昭珩抬起手,他骨节分明的指节蹭了蹭少年挂着泪水的颊畔,低声道:“……为什么?”
    “方才……子环不是很喜欢吗?”
    “怎么又哭了?”
    他这个“又”字用的十分精到,贺顾听了,便不由的愣了愣,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短短一段时日,他竟已在三殿下面前哭了不止一回,若是再算上以前“瑜儿姐姐”在时,他这辈子在三殿下一人面前哭过的次数,可比上辈子一世都多……
    ……他怎么忽然成这幅模样了?
    三殿下的这个问题,让贺顾觉得既羞耻又难堪,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远处便传来了征野的声音。
    征野看见他俩在这里,远远朝他们招了招手,兴高采烈的扯着嗓门喊道:“爷,三殿下,你们在这啊!”
    征野捧着个小匣子,小步跑了过来,贺顾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这家伙总算来得是时候一回了,问他:“什么事?”
    征野跑近了,看见贺顾脸上还挂着的眼泪和红红的眼眶,立刻怔住了,半晌才震惊道:“爷……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