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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喑哑,像隆冬的风穿过少庭山三千里的雪林。
他问温尧:“此人,便是尹华?”
温尧小湛云江一个辈分,虽是宗主,却一向对他毕恭毕敬,回答道:“回云剑尊,正是。”
我盯着那方纹丝不动的黑氅一角,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湛云江深深呼出口气,说道:“将他交予我。”
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猛地抬起头看他,同时脑中思绪混乱不堪,九世的轮回,无数画面在这一刻喷薄而出、重叠交错,短暂的失神让我错失了唯一一次说不的机会。
我和湛云江相处得并不算好。
这么说或许有失偏颇,因为这一世湛云江待我极好,我的衣食住行皆由他亲自过问,日日嘘寒问暖,可谓面面俱到,几乎能赶上嫡亲的老子。所以,所谓相处得不算好,完全是我单方面地不想和他相处得太好。
这一世我带了脑子入劫关,便不会跟从前那样,一看到他就抬不动脚。论外型,我长得比他俊,没飞升前我在四荒修真榜上蝉联第一美男子近五百年,下榜则是因为我飞升了,后来在天庭行走,连天君都夸我一句“隐华之貌,天地间再难寻其二”,配湛云江实在是绰绰有余。论修为,我已位列仙班,只要今次渡劫成功,就能修得神品、永脱轮回,与天地齐寿,湛云江痴长我两百岁,修炼了两千年还没飞升,实在是庸碌得很,庸碌得很啊。
两厢这么一比,我越发觉得自己对湛云江的迷恋实在是荒诞。所以我如今对他总是自发地疏远,如无必要,绝不去搭理他,有时候他问我三句,我才勉强回应半句。
湛云江自然不是傻子,我对他的不待见他想必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只是这居然丝毫没影响到他继续拿热脸贴我的冷屁股,甚至对我越发地宠爱,有时候几乎表现出毫无下限的宽容。
这要是换了旁人,我铁定狠不下心日日跟他这么僵着,可这人偏偏是他湛云江,是杀了我整整九次的人,我非但感受不到被疼爱的快乐,反而还升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
这大概,就是心理阴影罢。
005 你丫莫挨老子
湛云江推开我房门的时候,我正坐在榻上给小腿和胳膊上的红痕擦药。
湛云江当然是不会用这种手段虐待我的,只是他手底下几个早我进门的弟子,却无缘无故把我当成了眼中钉,仗着修为境界高我一筹,练剑时便“痛下杀手”,专往我薄弱处招呼。
我又恼恨又无奈,想当年我跟随师尊赤水真人修炼,整座洞府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关门弟子,既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给我欺负。
不过现在想来,那时候其实也挺无趣的。
罢了罢了,小孩终究是小孩,我一个活了一千八百年的神仙,难道还去同他们计较不成。何况这群孩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整日里烦恼的,左不是过如何争夺师尊的宠爱,以及如何争夺师姐的宠爱,至于我……
我一个行走在悬崖边上的落难神仙,哪里还有心思愁这些有的没的。
出神间,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到了我腿上,我猛地回过神,见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孔。
清冷的松雪香仿佛就贴在了我鼻尖,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问:“为何不说。”
我推开他的手,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榻另一端。
湛云江对我的态度完全不在意,走到我身旁后并肩坐了下来,接着强硬地掰过我蜷起的腿,用那双带着粗茧的成年男性的手为我揉按起来。
在这样的距离看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样貌的确是少有的英俊,且正气斐然,方额正庭,鬓若刀裁,眉锋如剑刃一般斜入鬓角,高耸的眉弓下,眼窝微陷,黑眸如渊。
我躲他不过,只能随他去了。过了许久他停下动作,却极轻微地叹了口气:“尹华,你天资卓绝,却偏是个闲散无争的性子,对修行一途无半点志趣。”
我也不反驳他,只问:“剑尊是觉得我暴殄天物?”
湛云江道:“人各有志罢了。成仙,也未必所有人皆心向往之。”
说完,他替我放下卷起的裤腿,我却忽然笑了起来。人各有志?不不不,只是不同人不同命罢了。
他静静凝着我,见我不打算说话,忽然伸手抚上我的面颊。
我吓了一跳,立刻推开他的手,一面怒视着他,一面跟躲瘟疫似地连着往后缩了好几下,直到背靠墙角,退无可退。
我想他应该能看懂我眼里的意思——而我的意思也很好懂——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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