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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千千晚星

      ……
    “好一个民国叛贼,金狱长这话讲得好——”昌仁平冷冷道。
    金世浩走近昌仁平,语气坚定地说道“昌兄,这里是狮子口监狱,世浩是这里的监狱长,世浩不仅要为这监狱里的五百名重犯的安危负责,更要为我这两百名狱警负责。”
    转过身子,看着众多狱警,金世浩道“诸位都是我大民国政府的雇员,有编的狱警,拿的是大民国的薪俸,大民国给你们发的薪俸都来自一个个平民的赋税,他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哪里有子女将枪口对准父母的?凡朝父母开枪的,那不是逆子——”
    金世浩突然猛一跺脚,将手中的鞭子狠狠朝一块巨石抽去,大声道“那是畜生,任何将枪口对准平民的都是畜生,今日你们谁敢走出这里一步,休怪我金世浩以律典羁押你们。”
    昌仁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时看上去忠厚老实的金世浩竟然是一块硬骨头,敢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自己。
    愤怒,暴怒。颤抖的手按在枪托上。
    金世浩猛回头,冷冷地看着昌仁平,道“我是狮子口监狱的最高长官,我得对得起帽子上的这枚青天白日。”
    昌仁平的手缓慢地从枪托上移开,冰冷的脸浮现出笑意,道“哈哈,金老弟,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家人说着两家话?”
    仰头看了看天,昌仁平打着哈哈,道“今天累了,先歇息了,改日请金老弟一起小酌几杯。”
    昌仁平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众多狱警不敢看向金世浩,纷纷朝自己的岗哨走去。
    金世浩将衣服扣子全部解开,将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他需要这清冷的夜风将自己吹醒。
    压抑了许久的愤懑终于爆发。
    似有一只只手在朝自己挥动,金世浩扭头看去。
    众多犯人正透过铁栏杆看着自己,人人将胳膊从铁栏杆里伸了出来,人人举起了大拇指。
    贫苦人出身的金世浩眼眸潮湿了。
    苏州护路使,禁烟处戒烟所看守,苏州监狱狱警,狮子口监狱监狱长,一路走来,辛酸自知。
    这个面堂黝黑的汉子牙关紧咬,多年的监狱工作使他敏感地感受到了神秘力量正在侵袭这里。
    ……
    苏州花园酒店。
    张芝兰躺在床上,陷入深深的昏迷中。众人围绕在床边默默落泪。
    有脚步声朝这边来,林永蝶起身将房门打开。
    孟水芸走了进来。
    “二嫂——”林永蝶红肿着双眼,期冀地看着孟水芸。
    尽管内心哀伤,但孟水芸还是压制住自己的悲愤,平静地说道“明日不公开审理,任何人不能入内,法院拒绝了我请的律师团——”
    林永蝶大哭道“不公开审理?为什么不公开审理?这样还不是任凭他们说辞?拒绝我们自己雇佣的律师团,明显就是串通好的,就是要将哥哥往死里整——”
    门开了,几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西塘镇镇长张宏远,张宏远身后跟随着奇峰,巩沛函。
    “锦云绣坊被查封了,工人们和绣娘们被驱逐出工厂——”巩沛函道。
    众人大惊。
    张宏远难过地说道“苏州警察局以锦云绣坊是单凯名下财产为由,以配合案件调查做借口查封了。我已经将这个情况向苏州国民政府上报了,但是几个相关的官员拒绝见我,皆回避此事。”
    顿了顿,张宏远接道“这次来势汹汹,怕是,怕是目的就是要把林家彻底搞到家破人亡,许茹宝志不仅仅在夺取回许家绣品公司的控制权,还意在吞并锦云绣坊。”
    孟水芸抓着丝巾的手微微颤抖着,尽管内心愤懑到极点,但她深知此时的自己不能乱,不能流露出一丝恨意。
    林家上上下下,众人皆在看着自己,若是自己乱了阵脚,定然大乱。
    巩沛函焦急道“许家绣品公司,锦云绣坊,皆被查封,所有工人和绣娘,近五千人皆处于待工的状态,各种谣言四起。有人在到处撺掇,我担心会有大的动荡。
    无论是许家绣品公司还是锦云绣坊,大量的订单积压,已引起众多订货商的愤怒。我们上海爱薇公司承接的一部分订单是委托锦云绣坊生产的,这批订单皆是海外订单,已经有海外客户关注到此事,已经打过来电话进行询问。”
    幽幽的声音响起。
    张芝兰虚弱的躺在床上,朝孟水芸招了招手。
    孟水芸几步跑到床前,拉住张芝兰的手,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因为心焦,因为昨天夜里放孔明灯感染了风寒的张芝兰面色红彤彤的,似火一般。
    仰面看着这个温婉的女子,这个带领林家再创辉煌的女子,张芝兰嗓音沙哑地说道“我虽不是你正牌的婆婆,可好歹也是你公公的姨太,你要称呼我一声姨娘,姨娘求你,求你救救永词——”
    一把搂抱住张芝兰,孟水芸哭道“姨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在水芸心里,你就是我的婆婆,亲婆婆,水芸要唤你一声娘的。”
    这一声“娘”让所有人动容。
    张芝兰轻轻抚摸着孟水芸的头发,哭道“你是林家的福星,你是观世音菩萨派到林家的仙子——”
    坐在一旁的林诗泽扭头看向窗外,道“天黑了,姨娘奶奶,您要随我们去放孔明灯吗?”
    面色红彤彤,嘴唇干裂的张芝兰挣扎着坐起,道“去,姨娘奶奶,必须去——”
    ……
    翌日,苏州法院。
    众多记者被警察挡在法院外,不得靠近。
    尽管孟水芸寻了大量证据,雇佣了最豪华的律师团,尽管疏通了大量关系,但苏州法院还是坚定的拒绝了律师团的辩护,拒绝采纳这些证据。
    简单,粗暴,霸道。
    莫说是林家人,任何与此案有些瓜葛的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了那股杀意,那股凛寒的杀意——许家这次是誓死要至单凯于死地,要大手笔的侵吞单凯名下的全部财产。
    众人聚集在法院大门外,不安地等待着。
    当庭审的铃声响起,众人朝大门涌去,期待着能见上单凯一面。
    许茹宝在许明嵩,郝兆飞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许明嵩怪笑道“还在等待那个江湖大盗军师?他已经被从侧门押解走了。”
    许茹宝微笑道“单凯因参与数百起盗窃案,数额巨大,被判为死刑,全部财产罚没充公,五天后将执行枪*决。”
    “你这个杀人狂魔——”愤怒的林永蝶冲了过去,不等近身,猛然被一人拽住。
    当回头看到拉住自己的竟是从上海赶来的林桐卓时,林永蝶大哭道“二哥——”
    林桐卓愤恨地看向许茹宝,道“我们要立即上诉,提请高等*法院重新审理,定罪突然,枪*决突然,不符合审判律例。”
    轻蔑地看向林桐卓,许茹宝道“幼稚——”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许茹宝在众多警察的保护下走上汽车,数辆汽车缓缓开走了。
    林永蝶挣脱林桐卓的束缚,大哭道“为什么抓住我,为什么不直接冲上去?”
    孟水芸走了过来,道“许家人狡诈,计中有计,我们必须时时小心,不可冲动。”
    林永蝶猛一跺脚,嘶吼道“还小心什么?没听到吗?五天后就执行枪*决了——”
    一老者大声道“哪一个敢枪杀我林纪楠的儿子?”
    “爹——”林永蝶哭着扑到林纪楠的怀中。
    清澈的泪水顺着林纪楠的眼眸流淌出来。
    “天若真做恶,爹就要捅破这天,爹要向老天爷要个公道——”林纪楠愤恨地说道。
    看着林纪楠刚毅的目光,安容顺用丝巾捂住嘴巴,哭泣着用力点了点头。
    “爹,我和你在一起。”林梧城目光灼灼地大声道。
    “亲家,还有我——”于德胜拍了拍林纪楠的肩膀。
    众人拥有同一个信念——天若不公,必劫法场。
    众人期冀地看向孟水芸。
    孟水芸知道众人的心,如若真是判决如此,如若真是要在五天后枪*决,定然劫持法*场,远走高飞,四海为家。
    “不,我们必须按照大民国的法来救单凯,我们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孟水芸目光灼灼地,大声道。
    林永蝶愤恨道“大民国的法?哪里有法?此时审判,五天后枪*决,本身就不合法——他们就是要我们林家家破人亡,其心歹毒如此——”
    “水芸,他是我的兄弟——事成后,我们远遁他乡——”林桐卓说道。
    环视众人,孟水芸不容辩驳地说道“我们没有错,我们没有做恶,我们要被歹人逼迫得远遁他乡?还有五天,我们绝不能放弃——”
    ……
    苏州花园酒店。
    林桐卓将一个皮箱打开,皮箱里是一把把新式手枪。
    拿起一块鹿皮,这个俊美的青年仔细地擦拭起一把把手枪。
    高等法院已经驳回了自己的上诉请求,孟水芸雇佣的豪华律师团的律师们皆请辞了,显然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压力。
    金世浩打探来了确实的消息,苏州警察局和法院众多人已经悉数被许家收买,已经联合起来,扭成一股劲儿,要将单凯的案子做成死案,迅速执行枪*决的目的是为了为拍卖单凯的全部财产扫清障碍。
    尽管杜月笙帮助自己多方面斡旋,但毕竟鞭长莫及,加之许家这次是花了大力气,另外又有着莫名的神秘力量在背后做支撑,林家几无胜算。
    五天,五天……
    林桐卓凄然一笑。
    目前的局面,也只有做困兽的做后一搏了。
    奇峰和林梧城走了进来,各自从皮箱里抓起一把手枪。
    一个苍老悲伤又刚毅的身影走了进来,道“这把左轮给我,我更喜欢用左轮——”
    林梧城悲伤地将手中的左轮手枪递送给林纪楠。
    林纪楠举起左轮手枪,瞄准了远处的一个台灯,道“老了,老了,也算摸过一次枪。”
    突然,林永蝶大叫着跑了进来,道“二嫂,二嫂呢?为何看不到二嫂?”
    林桐卓举枪瞄准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
    “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更相信这个——”
    哗啦一声,玻璃花瓶碎裂成无数块。
    ……
    一辆黑色汽车风驰电掣般朝上海开去。
    “沛涵,还能再快些吗?”坐在车后座上的孟水芸道。
    巩沛函抓着方向盘,满头大汗,道“大姐,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孟水芸抓着丝巾捂住了胸口,疼。
    多年的操劳,不知不觉中竟也百病缠身。
    巩沛函从后视镜中看着满头大汗的孟水芸,道“大姐,怎么办?要不要先去医院?”
    苍白的手抓住车座位的靠背,孟水芸忍受着剧痛,道“直接开往杜公馆,不要停——”
    犹如洪水猛兽,又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黑色汽车似箭一般从苏州开进上海,穿射向杜公馆。
    这个冷汗淋漓,疼痛难忍的女子仰头透过车窗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喃喃道“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