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顾晓煜的眼睛里都是悲伤、悔恨与无奈，只是身上的这身衣服，让他还能说什么？
    顾晓煜的心里也不好受，这么多年了，自从妈妈因为他去世后，她就很少和他在一起生活了。
    他有责任有任务，任何一件事情都比她是他的女儿来的重要。
    她被寄养在木家，木家的人上上下下都对她好，纵然如此，他们毕竟不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渴望得到他关心和爱护。
    可是他呢？除了命令，在他眼里什么都不重要，仿佛只有她还活着，他就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
    当他喊出那句“放下武器投降”的时候，她就真的做不到因为他是她的父亲而原谅他了。
    她想，也许她需要换个空间来让自己淡化那些伤痕，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看看，多矛盾的感情，但是除此之外，她好像别无他选。
    她想说她三次不死只当回报了他给了生命的恩情，自此以后血水无情，再无牵念的，可是为什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阮成威还是落下了泪水，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坚守了半辈子的信仰，原来是那么的可笑。
    顾晓煜看着他原本挺拔的身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变得头发也白了许多嘴唇蠕动了一下，可是那两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您妈妈临死前眼睛一直都是睁着的，是我帮她合上的，妈妈那么爱您，所以她至死都没有明白她为什么是会被放弃的那一个吧？”
    看着阮成威眼神先是变得不可思议，最后却又变得一片死寂，整个人仿佛一瞬间成为即将垂暮的老者，顾晓煜觉得自己的心都疼的让她想要抽搐了。
    怎么可以这么疼呢？
    疼到她想死，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被她自己亲手撕裂的时候越来还是这么疼。
    她不是死过一次已经看透一切生死，也准备放下一起好好和顾煜过日子了么？
    “软软，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爸爸该死，可是爸爸还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
    常年浸淫在军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男人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的样子，可是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让她想要逃离。
    眼前的男人明明那么伟大，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失去妻女的可怜人，他不说，别人都以为他不会疼，可是直到这一刻顾晓煜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会疼。
    自从妈妈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日益僵化，她有多久没有赔他吃过一顿饭了，是不是他也会像个普通男人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伤神流泪，而这些不过都是她不知道，不，准确的说是她不想知道的？
    “爸爸，妈妈已经死了，您也想让我变成孤儿是不是？”
    顾晓煜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看着年近五十岁的老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起身窝进男人怀里陪着男人一起哭。
    妈妈，对不起，原谅我只能让您死不瞑目了，我以为我会为您报仇的，可是我不忍心，他也只是个爱着您的男人，我想，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吧？
    我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为他尽孝，但是他终归是我爸爸，我不会不要他的，我以为我可以不要，但是我做不到。
    “软软，软软，爸爸的好女儿。”
    小时候，他总是喜欢抱着她叫她小公主，可是他的公主却只能活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他以为他每一次的小心避让会让彼此都好受一些，却原来是一条不归路。
    抱紧顾晓煜小小的身子，阮成威突然有些庆幸顾晓煜这一次的失踪，让他明白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许前半生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还有女儿不是么。
    虽然那一声爸爸叫的很生硬，阮成威却像是听到了天籁一般，又哭又笑的样子让想要起身的顾晓煜更加的心疼了。
    他忽然有些庆幸刚刚那些让人绝望的话她没来得及说出口，要不然她恐怕要想爸爸一样用余下的人生来后悔了。
    “爸爸今天没事，陪爸爸吃顿饭好不好，只有我们父女俩，爸爸已经不记得上次跟我的软软一起吃饭是在什么时候了，对不起，爸爸……”
    看着顾晓煜那张脸，尤其是那双水灵的大眼睛跟死去的妻子如出一辙，阮成威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因为自己的原因惨死，他的心在那时候也已经死了。
    每次对上女儿满是恨意的目光，阮成威都觉得其实有时候生不如死真的才是最痛的，可是他每次任务冲在最前边，老天爷却总是不收了他，那时候他总是想是不是他受的罪还不够，现在却有些后怕，他死了，他的妻子也死了，那他们的小女儿怎么办？
    那时候他妻子更不会原谅他了吧？
    结果父女俩再一次齐齐的抹起眼泪来，阮成威既心疼又内疚，赶紧收住眼泪拿起菜单凭着记忆里顾晓煜喜欢的菜色认真的翻看起菜单来。
    “爸爸，那个我们……”
    他们倒是有点皆大欢喜了，至少父女俩关系改善了，但是难道要让顾煜一直等到他们吃完饭？
    “恩，就我们父女俩！”
    阮成威头都不抬有些激动的道，眸光里却闪过一抹异色。
    想当他的女婿？
    他最满意的人选当然要数木深舟，不过孩子自己的感情他不会干预，但是，那个男人至少要比得上深舟那孩子还差不多。
    虽然这样似乎对深舟不怎么公平，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他们父女俩关系刚刚修复了那么一点点，他还没有资格管太多。
    而且，有些事情他可能要重新做出选择了，比如接下来即将要说的这丫头回不回去的问题，他想要长久的留住自己的女儿，看来只能暂时先选择退让了。
    “好！”
    顾晓煜嘴角抽抽，话说爸爸，您能看清楚当前的形势么？看看这继续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样子，我们不是才开始修复关系么？
    不过顾晓煜也不傻，自然明白自家老爸那点心思，让他们先来上一个回合，好让顾煜先摸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