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能答道，“有，这两人经常吵架，我女儿是任性一些，可她结婚前就这样，你张海桥啥不知道。啊，现在结婚了，说我女儿任性了，他早干嘛去了。再说了，他张海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不信您瞅瞅视频，哪次吵架他的火气也不比我女儿小，哪有一点男人呀。”
    韩彬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这次笔录不算太成功，刘礼能显然没有将视频和现实分清楚，他一直以为视频里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并且将自己从视频里看到的一些事情交代到笔录中。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容易误导警方办案。
    韩彬接触过一些关于主播的案件，知道这些主播为了点击率经常会夸大事实，弄一些引人耳目的噱头，很多内容都是编造的，引用港剧的一句词，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韩彬就看过一个视频，标题是，‘深夜美女下面给我吃，真香’点开一看，是一名主播去面馆吃晚饭的视频。
    你说欠揍不欠揍。
    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就在这个当口，李辉走了过来，“彬子，问的咋样了？”
    韩彬走过去，轻声道，“这是死者的父母，年纪大了，一会做笔录的时候别说刺激他们的话。”
    李辉讨懒道，“要不你做笔录，我在一边听。”
    “别介，还是你做笔录吧，我这笔录做的有点乱。”
    “啥意思？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吧。”
    韩彬提醒，“刘晓琳是一名主播，一直有拍摄视频的习惯，刚才她跳楼自杀的情况都被直播了下来，老头老太太都看到了，他们将视频的内容都当真了，你做笔录的时候，一定要明确提醒，回答所有的问题以现实为准。”
    “我日，这么劲爆，自杀的过程都被直播下来了！”李辉露出吃惊的神色。
    “何止，我刚才看了一下，浏览过视频的人数已经破万了，别管受害人是不是自杀，这个案子的影响力都不会小。”
    李辉思索了片刻，“按说，跳楼这种负面的事不能直播吧。”
    “这就是他们精明的地方，我刚才看了一下视频的内容，没有跳楼的画面，只能听到彼此争吵的声音，但是镜头就卡在窗户边上，只要是看直播的人都知道是跳楼。”
    “够专业的呀。”李辉砸吧了砸吧嘴，“也就是说，张海桥和董文焕都撒谎了。”
    “看样子是。”
    “这俩孙子，装的还挺像。”
    “我再去会会这两人，你给老头老太太做笔录吧。”韩彬拍了拍李辉的肩膀，又回了七号楼。
    ……
    709室门口守着两名警员，看到韩彬走了过来，不约而同的招呼，“韩警长。”
    韩彬点头示意，进了房间。
    张海桥和董文焕两人都坐在沙发上。
    看到韩彬进来，张海桥连忙起身，“韩队，我岳父和岳母没啥吧。”
    “你还挺关心他们？”
    “哎……他们都年纪大了，我怕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
    “那你不下去看看，在这关心是不是有点远。”
    “我……我哪还有脸见他们，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张海桥用力拍了拍额头。
    “哦，对了，你们两个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啊！”张海桥愣了一下，不知道韩彬为何突然提起这一茬，“您刚才不是问过吗？”
    “我记不清了，你再说一遍。”
    “前段时间，我小舅子要买车，就向我老婆借钱，我老婆私自将钱给了我小舅子，昨天才告诉我这件事，我觉得她不尊重我，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你真不知道借钱的事？”
    “我真不知道，要知道了，我也不至于生气了。”
    韩彬点点头，对着旁边的警员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戴上铐子。”
    张海桥懵了。
    一旁的董文焕吓了一哆嗦，“警察同志，这跟我没关系呀，怎么连我一起抓？”
    “行了，别装了，你们那点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自己主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张海桥和董文焕对视了一眼，张海桥咽了咽口水，“警察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误会？”看到两人还是不肯招，韩彬脸色微变，“那行，你们不说，我说。”
    “刘晓琳根本不是跳楼自杀，这是你们两个设计的阴谋。”韩彬指着张海桥和董文焕，语气严厉道，“你们两个联手杀死了她！”
    听到韩彬的一席话，两人都露出了恐慌的神色，张海桥拳头握的咯吱作响，“我没有，你诬陷好人。”
    董文焕吓的瘫倒在地上，“警察同志，我们真的没有杀人，这是意外，这真的是一起意外。”
    第0821章 制造题材
    “呵呵，人都死了，你跟我说是意外。对你来说是意外，对刘晓琳可不是。”韩彬哼道。
    董文焕喊道，“我有证据，这都是刘晓琳的主意，都是她设计的。”
    “文焕，你！”张海桥呵斥了一句。
    韩彬对着一旁的民警扬了扬头，“把他带走。”
    两个民警将张海桥带到了另外一件屋子。
    韩彬目光望向了董文焕，“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设计的？”
    “哎呦，我实话跟您说吧，其实他们夫妻俩根本不是真的吵架，刘晓琳也不是真的要自杀，这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谁看的？”
    “我们是做自媒体的，拍视频给粉丝看。”
    “拍什么视频不好，为什么要拍跳楼自杀的视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自媒体的门槛也越来越低，只要会用手机的都能拍，都知道这个能赚钱，都想来试试水。想要吸引粉丝，想要有人看，你就得有特点，这样才能让粉丝关注，这还只是第一步，粉丝也会审美疲劳，必须每天有新花样，有不同的拍摄题材，才能留住粉丝。”
    董文焕叹了一声，“这一行的竞争力特别大，跟风的也特别多，都是同样的拍摄题材人家就不爱看。我们三个为了拍摄题材可谓是绞尽脑汁，整天想每一集的亮点、矛盾、拍摄的内容，就是想让粉丝看得爽。”
    “经过长期的总结，我们发现粉丝们喜欢看夫妻吵架，只要哪一集有矛盾，矛盾越大，点击率越高。有一集刘晓琳说要离婚，那家伙播放率比平常高了整整十倍，一个视频能顶半个月的收入，这谁能坐得住。”
    “我们尝到了甜头，就开始让他们夫妻制造矛盾、冷战、闹离婚、劝架、再和好。每次来这么一拨，都能拍摄好长时间，题材有了，点击率也高了，所以我们这段时间经常拍他们夫妻矛盾。”
    “不过，那些粉丝也精明着呢，看了几回，他们就熟悉了这个套路，又审美疲劳了，点击率又降下来了。我们三个商量了一番，这才想出了跳楼的题材。”
    “您别说，今天早上的直播收视率报表，比以前高了几十倍，粉丝关注也是噌噌的涨，看着他俩在那吵架，我心里都乐开了花，谁知道……后来突然发生意外了，刘晓琳站在空调外机的架子上，连人带架子一起掉了下去。”
    “当时真把我吓死了，你说本来一件好事，粉丝看爽了，我们挣钱了，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诶呦，冤枉死我喽……”
    董文焕的供述和韩彬的猜测大致相同，有些人就是贱，你不吓唬吓唬他，根本不肯招。
    “为什么要撒谎？”
    董文焕欲言又止，化为一声叹息，“我……我们也是没法办的事。”
    “什么叫没办法，欺骗警方很好玩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妨碍执法公务，严重的话可以入刑。”
    “警察同志，我知道错了，求您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其实没想要骗人，我是想说实话的，但是张海桥有些担心……”董文焕面露迟疑之色，看到韩彬瞪着眼，才咬了咬牙继续说，“我们也知道拍跳楼自杀视频不对，但张海桥怕警方知道后会封了帐号，就跟我商量……”
    李辉也上了楼，听到了刚才的话，哼道，“因为怕视频帐号被封，就敢跟警方撒谎，隐瞒刘晓琳的死因，你们胆子够大的呀。”
    “这是张海桥的主意，我都是听他的。”董文焕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您可别小看这个帐号，足足有几十万的粉丝，一个月收入好几万块钱，一年就是几十万，经营的好甚至能上百万。”
    李辉有些诧异，迟疑了片刻才问道，“我刚刚联系过物业公司，据他们说那个架子是统一安装的，可以承重150公斤，刘晓琳还不到六十公斤，按理说她不可能掉下去的。”
    “我也不知道，这也不是我的房子，我也没在这住过。”董文焕赶忙洗清自己的的嫌疑，“对了，她掉下去的时候，我一直拿着手机直播，您不相信可以看，我根本没有靠近过窗户，她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韩彬和李辉低声交流了一番，而后，李辉进了旁边的卧室。
    韩彬坐在沙发上继续询问，“张海桥和刘晓琳夫妻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我也说不好。”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实话实说。我不想听虚假的、你们编排的拍摄题材。”
    董文焕想了想，“其实，视频里拍的也不全是假的，有些时候他们的确会闹矛盾，也会吵架。”
    “他们会为了什么事吵架？”
    “我也说不好，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可能就拌起嘴来了。”
    韩彬往前凑了凑，“我倒挺好奇的，你们总是弄这些虚假的吵架题材，也谈不上多高明，那些粉丝就看不出来。”
    董文焕讪笑了一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聪明的粉丝多得是，有不少都会在评论里骂，说什么太假了，整天就是吵架、冷战、回娘家、和好，把我们粉丝当傻子呀。一般遇到这种粉丝，我们都是直接拉黑了，他们就无法再发评论了，时间长了，就会筛选出一些定向的粉丝。”
    “这些定向粉丝不会质疑视频的真假，当然，他们也可能怀疑过，但是他们没有公开质疑，也会继续看，这种粉丝就是铁粉，我们要的就是这些粉丝。”
    “还有一些粉丝，他可能明知道是假的，但就是爱看，只要不乱评论，也是好粉丝。”
    “上网的人有好几亿，我们只要定向筛选，慢慢的就会形成自己的粉丝群，不用太多，有个几百万，我们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什么都不用干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拍摄的再好，也不可能让每个粉丝都喜欢，众口难调嘛。”
    韩彬笑了，“你们倒是看得通透。”
    董文焕举着手铐，“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能不能把手铐给我松开。”
    “着什么急呀，戴着吧，挺好看的。”
    董文焕欲哭无泪。
    第0822章 证据
    宝华派出所。
    因为暂时无法确定死者是意外，还是他杀，嫌疑人被就近带回了宝华派出所。
    会议室内，韩彬召开了一个案情总结会。
    韩彬坐在桌子的中间，左侧是宝华派出所的警员，右侧是玉华分局的警员。
    小眼和大憨走进了会议室，对着韩彬说道，“韩警长，张海桥和董文焕已经被看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