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郎憨厚的垂着头，被自家媳妇用手肘撞了撞，才想起来要拉住老母亲。
    “娘，你这是做啥，爹不是那意思！”
    “他不是这意思是啥意思，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想休了我再娶！”
    顾小六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老婆子还真的演出了个中精髓。
    “混账！”
    顾老爷子头昏脑涨，面对自己婆娘这般蛮横，他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她好歹跟自己熬了几十年，他也不会真怎么着她。
    只是他不表态，只怕会寒了二房的心。
    “坐下！一把年纪也不嫌磕惨，做给谁看呢，一天天的也不给我省心！”
    顾老爷子骂了几句，顾老婆子都没有回嘴，只是哭得惊天动地的，仿佛吃了几吨的委屈。
    “老大，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大郎眨眨眼，不敢说。
    顾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水都溢出来一些，吓得顾大郎忙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混账！”
    顾老爷子勃然大怒，他也这时候才知道顾三郎的死讯。
    “你为什么要隐瞒大家三郎的死！”
    “我……我是怕大家伤心，所以……”
    顾老婆子干巴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不信。
    “放狗屁！你是这样的人呐？你说你什么居心呢！”
    顾老爷子忍不住怀疑的说着，毕竟老婆子的态度太奇怪了。
    “我老婆子能有什么居心！你这话是要挖我的心啊，当了半辈子的夫妻，你就是这么猜忌我的啊！”
    这下子顾老婆子不是假哭，是真哭了。
    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情一样，听得顾老爷子紧皱着眉头，轻轻叹息一声。
    “当年的事……你不应该这样对三郎，他得多寒心呐！”顾老爷子欲言又止，说完这话，眼圈子都红了。
    顾小六则是有些疑惑他说的当年是什么意思？
    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顾老婆子这么对待三郎的吗？
    她对顾三郎的态度，真的太过冷淡刻薄了。
    顾小六观察到，顾大郎夫妇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人都死了，还寒什么心，现在知道了还不是一样，还怪我老婆子干啥！”
    “你这婆娘……”
    顾老婆子真的是蛮不讲理，顾老爷子拒绝跟她说话，说不通哩！
    “奶，抚恤银您是真的收到了吗？”顾小六目不转睛的看着顾老婆子的脸，后者被这么问道眉头一皱。
    “当然啦！”
    “可我以前听爹说过，只有真正的士兵，为国捐躯了才会有抚恤银，爹一个半路被征去从军，估计名字都没被记录，怎么会有？”
    这个就是顾小六心中的疑惑，她知道当面问顾老婆子没用，所以就等顾老爷子回来。
    大伙儿听了也是惊愕，他们细想一下，都有些惊恐。
    “你说谎！”
    顾老爷子双目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媳妇。
    顾老婆子根本就没考虑这点，没想到这个六丫头竟然会知道这种事情。
    “我……我没有啊，三郎是真的死了啊！”顾老婆子有些结巴，但是还坚持这句话。
    “胡说八道！是谁告诉你的，你说！”顾老爷子额头上青筋突显，喝道。
    “是……是大牛告诉我的，就在三年前。”最后，顾老婆子还是说出了这个秘密。
    大牛？
    顾小六搜索原主的记忆，似乎对这个人有个模糊的印象。
    “大牛？他怎么会知道？”顾老爷子不懂，这个大牛是如何得知这种事情的。
    官府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
    “你忘了这大牛是干啥的？他是个生意人，三年前他从首城回来，说看到皇榜，说是三郎入的那支军队，全部都死在战场上了，我没说谎！”
    顾老婆子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她当时只是怕杨氏不相信，才说收了抚恤银，她也没细想那么多。
    所有人都垂头叹气，顾三郎是真的死了吗？
    “这也不能证明爹就真的死了。”
    顾小六清脆的声音徒然响起来，顾老婆子双手叉腰，恶狠狠的说道：“整支军队都死了，你还说没死？”
    “若是爹之后换了队伍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等结束了爹还不回来，才足以证明。”
    顾小六坚持这一点，她觉得，一切还没到绝望的点上，就都还有希望。
    那个皇榜不能说明什么。
    “六丫头说得对，我们应该心存希望。”顾老爷子点点头，脸部线条总算柔和了些。
    而顾小六悲痛的继续说着：“奶，若是爹真的死了，三年了，他当了三年的孤魂野鬼，我宁愿我伤心死也不想爹这么可怜。”
    说着，泪珠就跟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这话是真剜心了，顾老婆子的说法原本就是有些牵强，她坚信儿子死了，但是却不为自己的亲儿子处理身后事。
    顾老爷子听了心中一痛，火气也是蹭蹭往上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事，顾老婆子确实做得太不地道了，所以她撇撇嘴，不说什么。
    顾老爷子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才郑重的对顾小六说道：“现在还不确定，若是打完仗还……该弄的爷都会弄上，你放心吧。”
    “谢谢你，爷。”
    顾小六微微一笑，止住了泪花。
    “行了，起来吧。”
    顾小六却一直跪着不起，让顾老爷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爷，六儿还有个请求……”
    “啥事呢？”
    “娘因为悲伤过度，加上外伤，她的身子太虚弱了，大夫说要好生补补，我想讨几个鸡蛋给娘补补身子。”
    “应当的……”
    “啥？一个赔钱货白眼狼还想吃鸡蛋？她也配？真是个馋婆娘，好吃懒做不说，还是个家贼！居然敢吃鸡蛋，我呸！”
    顾家所有的财产，都是由顾老婆子管着和分配的，吃喝用度都控制得很严格，这些鸡蛋可是她的命根子。
    如今要动她支配的权力，是真的碰了她的逆鳞。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心肝咋这么黑呢？若是你给六丫头请大夫，这一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再嚷嚷我就休了你！”
    顾老爷子嘭的一下捶了捶桌子，声音之大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顿时大气也不敢喘，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你你！”
    顾老婆子一时间被镇住，而顾老爷子这时已经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塞到了顾小六的手里。
    “拿着，不够了来找爷要。”